“际遇之玄妙,三言两语恐怕无法道尽。”
诏天帝慢慢为青年解惑。
“历代天帝得天启时皆被天命授予治世年限,唯独愚俸帝得天启时,上天未曾提及他治世长短。众人惊讶不解,都以为上天出了纰漏,哪有天帝治世没有过年限?等愚俸帝入主天都府、登上帝座,发现能臣告老、新臣不济,朝中可谓青黄不接,竟然无人可以辅佐他。哪怕是天帝之师,都与他性情不合。愚俸帝忙于招纳贤才之时,朝中乱局却已成定局。”
诏天帝所述有的来自《天帝志》,也有来自帝师口中转述的《沁园志》。
青年身为沁园之主,亦是这一代的帝师,自然是看过沁园里所有的卷轴,对诏天帝所讲述的历史真相并不陌生。
诏天帝继续道:“逆道帝继位时,上天说他将有二十载治世。殿前三宰的确贤德,却与他政见相左。加上他不顾反对根除六道血祭,惹得朝野上下群情激愤,可谓众叛亲离,加上天灾连年,旱涝不断,诸人都以为动荡乱局无可避免,却因那奇特的帝师倾力辅佐,平乱赈灾无所不擅,才得以治世二十年之久……”
话至此处,诏天帝面上显出几分窘迫,接着才不大好意思地开口提及自己。
“我得天启时,不过二十三岁,稚气未脱,诸事不明,上天却说我有六十载治世。等我抵达天帝宫,发现朝臣方入仕途,年轻志满,皆为能人。天选中书擅思,我选宰辅严谨,丞相才学虽然不及二人,却也颇有能为。三宰年纪不过及冠,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而帝师……”
“哈哈。”青年的笑声打断了诏天帝的话,他说:“我明白了小诏的意思!”
诏天帝并无被打断地不悦,抬起眼去看青年,期待帝师道出见解。
“小诏口中的际遇,其实是一种巧合,更是一种运势。你认为与其让可能成为天帝之人为了那‘湛姓’与‘帝座’明争暗斗,从而忽略万民与治世,不如让‘际遇’充斥这世间,依靠邂逅的巧合来聚集天下贤才,一起共举天下。”
风云难料乃:际。
不期而会曰:遇。
二者偕行,即称作:际遇。
诏天帝颔首,道:“我认为自己得到天启的刹那,仿佛凝聚了六十年份的巧合与运势,因而三宰齐备,帝师贤德,才能助我成就这几十载治世。”
青年很满意这个答案,点头赞同:“如此天启际遇,的确值得万万人期盼。”
“可是,每个人所肩负的东西毕竟不同。”诏天帝继续道:“历史的轨迹也永远不会重叠,只会衍生变化,趋向于完满。”
“小诏,别这么说。”青年打断道:“你这几十年治世,不止与辅佐你的臣子有关,也离不开你本身的能为。”
诏天帝却笑:“真难得老师竟会恭维于我?”
青年道:“并非恭维,事实而已。”
诏天帝笑:“那我就收下事实的部分。”
“小诏真是谦逊。”
“老师莫要奉承我才是。”
二人相互来回客套几句,再度沉默下来,各自转头去看天帝宫四周的美景。
天山岭的雪一尘不染,汇聚而成的天池湖水无比清澈,水面如镜子般映照出蓝天白云,以及立于高耸长岛上绚烂华贵的天帝宫殿群落,好似异境奇景。
“目及四野,湖光山色,风景独好,坐拥天下。”
“目及天下者,然心系千钧。”
诏天帝与青年一前一后各道出一句,皆是寓意不明。
而后二人回首对视一眼,整齐沉默半晌。
待诏天帝再度
主动开口,已经满是潸潸之意。
“只可惜,几十年繁盛,却寻觅不到可禅位之人,亦没有天启。”
青年闻声再度沉默,似有千头万绪无从道来,诏天帝只得出声再问。
“老师还有难以启齿之事?”
青年不语。
“老师?”诏天帝追问。
“其实,我近二个月没来天帝宫,是……”青年叹了口气,道:“忙着娶亲。”
诏天帝惊喜交加,问道:“老师真是见外,竟不邀学生前去道贺?”
“小诏勿怪。她乃关外之人,宴请风俗都与关内不同,直接免了酒宴。”
诏天帝愈发不解:“此等可喜可贺之事,老师为何还要烦恼?”
青年闻声愈发为难,道:“我与她去生蛇树下跪求,请得一卵壳……”
听到此处,诏天帝恍然大悟,笑容和煦地道:“原来是初为人父的烦恼。”
青年没来得及回答,诏天帝就已继续开口说:“我得天启时,并未婚配,年近五十才与旧识重逢,喜结连理,跪求神树却难达天听,屡请不得卵壳,得后又久不壳裂,现在我子尚幼,我却无力陪他玩闹……”
为防心怀叵测之人利用天帝子胥作乱,得天启的天帝大多不行婚配。
诏天帝中年婚配请子,依旧贤明如初,更对政事从无有过丝毫怠懈,加上其妻与子更是鲜少在人前露面,甚至连册立大礼都没举行过,更没有赐帝后御印,也就没有主理天帝宫诸事一说。其妻避讳权利至此地步,其子也被如此教养,自然从不涉及政事,真乃历代天帝中难得一见的奇夫妻。
可以说,无论何事,诏天帝都从未留下过任何话柄,使得朝堂内外无不赞颂。
“老师,求而即得,应该高兴才是?”诏天帝颇为不解。
青年等他说完,却头摇不止,道:“并非不喜,而是担忧以后。”
诏天帝问:“担忧何事?”
青年欲言又止数次,才说:“我给求得的卵壳卜了一卦……”
诏天帝知道帝师最擅卜卦,定然不会卜不出结果,那只可能是担忧其子将来无所作为。
“卦相不尽如人意?”诏天帝问。
“是惊世之相。”青年答道。
“那何须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