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睚欣说过，只有泄露沁园所在位置这一项必须责罚。
具体是怎样的责罚，珞殷现在明白了。
是死。
“上代，你可有辩解？”睚欣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所作所为皆是无罪。”
上代顺序睨过八人，冰冷的口吻里毫无后悔之意。
“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任何沁园之主都会做出的选择。”
无需旁人去问，她已经道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决定如此行事之前，已经有此准备。”她说：“与其让非人白景毁了沁园，不如由我亲手来毁。”
听她说话九人，皆是一阵沉默。
“你们都不信我的话？”
上代以冰冷的声音质问在场的沁园诸人。
“你们都被这非人的东西迷惑了。”
她的声音犹如冰锥般直刺诸人血骨，却被她头上的赤水珊瑚雕花顷刻融化，留下一道难以捉摸，更无从治愈的无形伤口。
“你们会后悔的。”她说：“不用多久，你们马上就会后悔。等这非人的东西毁了沁园，毁了你们，毁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你们会追悔莫及，我则会看着你们，我看着你们一个个为现在的决定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着你们背负永世骂名！”
山风骤起，扬起四周的七彩幔帐，上代冰冷的声音忽然沉寂片刻，珞殷才勉强抽回过神来，转头去看睚欣。
睚欣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就像是听到了无关痛痒的寻常话语。
珞殷无法开口说话，也找寻不到适合此时来说的言辞。
重凌和六老也没能开口。
他们七人只能注视着同为“世间传奇”的这对母子，进行了一场无比古怪的争执，古怪到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
“我本希望能与你十和为局，不分胜负。”
睚欣开口，语气
间有几许难以察觉的无奈。
“可惜，你却偏偏要分出这所谓的胜负。”
“你这非人之物，是何时察觉到我有所图谋的？”上代不做狡辩，却神情轻蔑。她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败，她开口只是想输个明白。
睚欣也不忌惮什么，直接答道：“我离开江雪门时，看到雉鹰盘旋，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何时开始应对？”她继续问。
“揣度出画老、黄老在湘西，并前往与之汇合时。”
听到此处，上代收起了几分轻蔑，改为冷笑嘲讽，道：“若论才智，你当属历代之最，可能已经超越初代沁无生，只可惜……”
“只可惜，我是白景？”睚欣接腔反问。
上代没有回答这个诸人心知肚明的疑问，反而仰起脸，继续质问睚欣。
“你不是喜欢出世吗？”她说。
“跟我出世与否有何干系？”睚欣反问。
“你是白景。”她说：“你是这世间肮脏的万念万欲。”
听到她的答案，睚欣面色如常，道：“就算我出世，我也是以白景的身份出世，并未用过沁园的身份。”
睚欣为方才问题做出回答后才继续追问上代。
“你究竟为何总要纠缠于此？”
上代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事情，嘲弄道：
“枉你如此聪明，竟然还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
“等等。”
睚欣问出口的同时，重凌和六老同时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白景非人。”
上代言辞中满是信誓旦旦的宣判。
仿若她的确未曾犯下过任何罪责，仿若面前的沁园少主人才是有罪之人。
“我沁园是这世间的万事万物，而白景却非人非物，根本没有资格做我沁园的主人。”
“……”
“沁园之主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你，不能是身为白景的你！”
七彩小楼里一时静默，唯独女子冰冷的声音继续控诉。
“非人白景没有资格做天下万物的根源，更没有资格做天下之宗主。”
珞殷听到此处，陡然平静下来。
其余诸人原本打算帮腔，却在此时也变得一言不发，只是听上代沁园之主对这代沁园少主人不停的控诉。
他们并非犹疑，而是在等待。
他们在等自己认可的第一百一十三代沁园之主来反驳这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