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殷回到两座小楼的时候,手里除了食盒与凌云无双,又多了一样东西。
他端着去请明屋拿来的启天灯,在泉水台上把灯点好,才跃上小楼,却不打算进去。
珞殷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晚霞里,静静等待。
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华灯初上,等到四周只剩水流声。
才端着那盏启天灯,走进了睚欣所在的长形小楼。
“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站一辈子。”睚欣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调侃珞殷。
珞殷手中的灯盏照着睚欣侧脸,往身后的幔帐上打出好看的细长剪影。
珞殷的目光落在那片剪影上,脚步略顿一瞬,才继续往另一张桌边走去。
他把凌云无双放在桌上,再提着食盒走到睚欣坐落的那张桌子前,把食盒放放在桌上,耐心地逐层打开来,并把里面的吃食一样样取出来,再顺序摆好。
最后,他才递了碗筷给睚欣,自己则搬着凳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睚欣看他不说话,便也不说话,径自吃起饭来。
睚欣平常的时候,不过是勾着嘴角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而他吃东西的时候,却好像在吃这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连眼底都会染上一抹喜悦的光彩。
珞殷在他吃饭的过程里没有都说,只是看着睚欣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不一会儿,睚欣就吃好了。
睚欣食量大,吃相却不粗鲁,可是速度极快,而且还会把每个碟碗都吃得十分干净,除了菜汁几乎什么都不会剩下。
珞殷把碟碗收进食盒,只说了句去厨房还就走了。
珞殷走的时候,没带走桌上那盏启天灯,任由它亮着。
等珞殷回来的时候,看到长形小楼里果然是暗的,启天灯早已经被吹灭。
珞殷已经猜到回来的时候不会有光亮,却不打算再回请明屋去拿第二盏灯。
珞殷借着微弱的月色,凭着本能跃上小楼,逐层撩开月白色幔帐。
一层,两层,到第三层的时候,他向右边走了三步,向左绕开第一张桌子,再挑开隔帘之用的第三层幔帐,往前踏了一步,停在另一张桌子的边缘。
珞殷停的位置非常巧妙,恰巧是睚欣坐着的那张桌子旁,距离他不过三尺。
珞殷的确没有从请明屋里再端第二盏灯,却拿了一个火折子。
珞殷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摸索到桌上的灯盏,伸手取下灯罩,重新点亮了那盏启明灯。
珞殷在光亮中走了两步,到距离月白身影两尺的距离站定不动。
睚欣与珞殷离开时并无不同,依旧安静地坐在桌边。
似乎是到珞殷来到自己咫尺开外,他才如梦初醒,莫名的半仰起脸,看向面前的人。
黑暗与白昼对睚欣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在花虞堡的时候,他可以在黑夜里看清每一枚桃花形的暗器。
而从珞殷挑帐入内,睚欣都能看清珞殷所有的动作,却只能坐在这里,仿若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四肢,既无法逃脱,也无法动弹。
睚欣疑惑的看着珞殷,不明白他为何要特意抹黑进来点灯。
从珞殷踏入小楼开始,他的每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坚定,仿佛什么都不能动摇他一步步的朝着目标而去的决心。
可是,这般慎重的模样,不过是点了一盏启天灯。
不过是重新点亮了方才被睚欣吹灭的那盏启天灯。
珞殷在黑暗中点起了这盏灯,就累得再也无法动
作。
好似这盏灯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敌人,面对它竟然能耗花光他所有的力气。
长形小楼里,珞睚二人一个站,一个坐,皆是无话。
他们都看着那团启天灯带来的亮光,看着那水波般柔和却是异常明亮的光。
许久过后,睚欣才看到珞殷往自己坐着的地方又迈出小半步,直到距离只剩半尺,才站定不动。
接着,便听到珞殷那诗画般的声音以温和婉转的语调问:
“命相天道是什么?”
睚欣表情不变,半抬起头看向珞殷。
珞殷的模样十分普通,甚至没有半点特殊的气度,好似市井里随处可见的百姓。可是,唯有他的眼神,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更不容逃避,与他的声音一样,虽然从容悦耳,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
睚欣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就是“逆天劫数”,而自己却是“命相天道”。
他是注定要依照天道法则来作为的存在。
对方则是可以随心所欲超脱法则的存在。
他们二人是这世间的两极。
“命相天道是什么?”
许久没等到睚欣的回答,珞殷只得再问一遍。
“怎么突然来问这个?”
睚欣侧过身,目光落到远处,声音如往常般清冽。
“不能告诉我?”珞殷追问。
“也不是。”睚欣模棱两可道。
“嗯?”珞殷追问一个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