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殷第一次体会到热锅上的蚂蚁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从小楼的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端走到这端，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虽然重凌自称他只是来说几句话，但是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了，加上瀑布的水流声混杂其中，珞殷连提着内力过耳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珞殷几度想过去帮忙，却不知道可以帮什么。
哪怕想挑开幔帐看一眼对面的情况，又害怕看到就忍不住就跃过去干涉。
想到睚欣方才的威胁，珞殷根本动惮不得。
珞殷不知道自己在小楼里来回走了多少遍，在他因为焦躁而发疯之前，熟悉的内武气息终是朝着小楼来了。
月白幔帐一起一落，熟悉的山水流云纹的锦衣再度出现在珞殷面前。
珞殷绕着睚欣从前到后绕着检查了一圈，又从头到脚反复看了三遍，确定不见半丝血迹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当即大舒了一口气。
不过珞殷这一口气才舒到了途中，却又愣住了。
因为珞殷看见睚欣的眸子，既不弯也不眯，就那样笔直的看着前面，许久都未曾眨眼，就连惯有的似笑非笑也僵在脸上。
“怎么了？”珞殷忙问。
睚欣被唤到才如梦初醒般地眨了下眼，慢慢回过神来。
“小凌他……”
睚欣有些茫然的看向珞殷，说了半句就顿住，似乎就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真的。
“究竟怎么了？”珞殷着急得要命，忙问：“重凌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睚欣暗自定了定神，终于说道：“小凌跟我道谢。”
这个答案一出珞殷也怔住了。
“道谢！？”珞殷吃惊不已。
睚欣心底的惊讶不比珞殷少。
“他为何要道谢？”珞殷不解。
睚欣淡淡地把重凌方才的话复述出来：“小凌说，自初代之后，再没有一位沁园之主如同我这般在意过重家之人。小凌认为这才是重家和沁园建立誓约的初衷。”
“誓约？”珞殷回过神忙问：“是沁园之主见证这世间的真相，而他们做你的眼耳手脚的誓约？”
睚欣摇头，道：“那是沁园许诺给重家的，并非是八重许诺给沁园之主的，也不是重家许诺给沁园的。”
“那什么誓约？”珞殷追问：“还有那个初衷又是什么？”
“‘八重烟雨，起誓盟约，只认一主，只为一人。’”
睚欣先轻而缓慢地念出这十六个字组成的誓约，然后才慢慢道出初衷。
“重家与沁园，一体同心，共同进退。”
珞殷听罢，刚才一直哽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给呼出来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东西，这不是生死与共吗？”
“生死与共。”
睚欣低声念了一遍，略偏了偏头，然后边笑边摇头。
“我想象不出跟小凌生死与共的模样。”
睚欣说：“我从未想过与谁生死与共。”
珞殷不解：“你真的从未想过与挚友生死与共？”
睚欣颔首：“的确没有。”
珞殷：“……”
珞殷稍事沉默，而后莫名笑了起来。
起誓盟约只为一人的生死与共，睚欣虽然想象不出，但是珞殷能。
珞殷沉默着径直走到桌边，把名为“石中雅竹”酒盏斟满，端起其中一杯，反身递到睚欣面前。
“你与八重和
重家都有誓约，不如也跟我定个誓约？”
珞殷说话地声音依旧万分好听，眼底则满是真诚，虽然在笑，却并非说笑。
睚欣接了酒盏，并没有马上答应，难得眼底多了抹疑惑，静待珞殷把话说完。
可是，珞殷话至此处却陡然顿住。
珞殷脑中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却不知晓应当怎样许诺成誓约。
“呆子。”珞殷迷茫地这一瞬间，睚欣却揣度出他的打算，调侃道：“你别跟我说什么‘死生契阔’。”
睚欣一句说笑般的话，却让珞殷茅塞顿开。
“就是这个！”珞殷笃定道。
“是什么？”睚欣莫名的看着他。
“就是死生契阔。”
珞殷的语气依旧委婉，表情却十分认真。
“不行？”珞殷追问。
睚欣僵住一瞬。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僵住。
与前一次不同，这一次他脸上惯有的笑意都没了。
就像是平日呆愣着的珞殷那般，一点表情也没有。
半晌之后，他才眨了眨眼睛，仿若从兀长的思考中回神，去看珞殷的脸。
珞殷一脸地郑重其事，没有半丝说笑意味。
他并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看着睚欣，等他应允。
睚欣有一瞬恍惚。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盏，又抬眼一眼珞殷手中的酒盏。
酒倒的很满，两只酒盏各自都倒映着一片小巧的碧绿竹叶，随着琼浆颜色微微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