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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巧不如说时妙,珞殷伸出去的那只脚虽然被躲过了,收回来的时候却留了个心眼,往上一钩。睚欣也恰巧因为不能跳得太高,落得也快,就这么给对方勾住了小腿往里一带。

他既没准备也是没预料,径直在空中被绊了个准,又跌落下去。

只听“砰”的一响,睚欣第二次落了地。

等他再度爬起身来,白色的里衣已经沾了许多灰尘,颜色显得有些发灰,发丝上也纠缠了许多稻草,脸上灰一块黑一块,大概是跌得太过意外,没能借力起身,甚是狼狈。

珞殷没想到自己能踢中,多少也是有些意外的。他看对方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有些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睚欣抱着手仰头瞪珞殷。

珞殷不自觉一摸脸。他并不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表情,也可能就像是睚欣说过的那样,他是一个几乎藏不住什么的人,想到什么就会表现在脸上。事实上睚欣样子也的确可笑,所谓骄兵必败、马失前蹄之类的……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珞殷又笑了起来。

睚欣微怔,边顺手拍掉自己头上的稻草,边睨着珞殷直达眼底的笑意,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他上下打量,见他眼底的笑意,不由得也染上一份快意。

“有意思。”

睚欣扬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身影前一刻还在地上,下一刻跃上了床榻。

一战失败,再战!

看着又要爬上来抢床的那人,珞殷只得又抬起了脚去踢。

这次睚欣早有准备,脚跟一转,直接到了他身后,往他背上一推。

珞殷几乎是凭着本能,屈身一蹲,机灵的躲过了一招。转身去看,却发现睚欣则又已经在半空一拧身形,翻身落到了他的面前。

珞殷一愣,却没等对方站稳,便急忙抬手去抽垫在木塌上的棉絮。

睚欣被踹过一次自然对脚下早有防备,一跃便闪身到了半空,上下一翻,头下脚上,倒转身形直接一拍珞殷的天灵,力道不轻不重,只是借力在空中换了方位,落到了他的背后。而珞殷则聪明反被聪明误,被自己抽棉絮的动作给带得一个踉跄,自己一屁股跌坐下去。

他就是个普通百姓,哪里像对方会轻功,自然不能上跳下跃,就这么输了,多少有些不甘心地吼道:“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给我睡稻草堆去!”

仔细一听,却发现他这吼声早已经失去了气势,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睚欣则是无辜地眨着眼,抱手看着他,眸底又闪过一丝玩味,换上方才男扮女装时的表情,甚是委屈柔声道:

“我觉得你的床比较舒服。”

珞殷一阵激灵,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奈得直翻白眼,伸手就去捉人,只想抓过来先揍个几拳解气。

睚欣轻功绝顶,人又灵巧,怎可能被他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捉到。

珞殷抓了几次,衣角都没碰到,无奈得叹了好几口气,有些愤愤地自己跃下床,说:“那你睡这,我去睡稻草堆。”

可他下床还没走两步,就被睚欣一把拽住衣角,她扯了几下,都扯不开,只得无奈驻足,回过身去。

只见睚欣眸色幽深,笑意甚浓,音调却颇为可怜道:“你嫌弃我长的丑?”

因为刚才跌过两次,他的脸上早已经灰一块白一块,珞殷看着,顿时觉得哭笑不得,配上那装出来的声调,莫名让他又想抬脚踹几下,挤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句:

“不是美丑的问题!”

“那是为什么?”

“因为……”

珞殷想说出几分道理,可他平日多在发呆,甚少说话,一时有些语塞。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利索,径直打掉睚欣抓着自己衣摆的手,睚欣一愣,发现珞殷已经毫不留恋地朝着稻草堆走去。没走两步,他却突然又反身走回来,一把揪住床上的被褥,用力一抽,抱在怀里,转身再度朝稻草堆走。

这次睚欣没等他走出第二步,便抬起脚踩住被子另一端,让他杵在原地,想走也挪不动半分。

“松脚。”珞殷头都不回便吼。

“不松。”睚欣下巴一挑,双臂交抱,站得笃定。

珞殷拽了几下,被褥依旧纹丝不动。

他本来自信用蛮力肯定能胜对方几分,可对方用的却是巧劲儿,奈何不得。

“你松不松脚?”

“不松。”

“你不是困了吗?”

“没有被褥怎么睡觉?”

“信不信我揍你?”

“来啊,我让你两条腿一只手!”

睚欣双脚踩在被褥上不再继续动作,单手却是一背,下巴一挑,挑衅意味十足。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被这般胡搅蛮缠,即便是好脾气的人也会气得直咬牙,道:“我看在你长相的份上,我不打你的脸。”

“连条被子都抢不回去的人,还想打别人的脸?”

“打过就知道!”

珞殷话音一落直接把刚才一直在用力拽被褥的手劲儿一松,睚欣似乎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招,没让的那只手又是一掌拍在墙壁上,仿佛手吸附在墙壁上一般,引着整个身体都在空中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转了一周,又重新落在木床上,仿若从未动过分毫。随即,他反手朝着珞殷一掌拍了过去。

珞殷到好,觉得自己挡不住,便根本不准备挡,张嘴就说:“你刚才睡觉流的口水还粘在脸上。”

睚欣一愣,反射性抬手拿手背去抹脸,殊不知自己的脸早就满是灰尘,连本来的模样都快看不出来了,更别说口水痕迹了。

珞殷使诈,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趁着对方一晃神,本来可以直接给他一脚或是一拳,却在对方抬手抹脸的这一瞬间,愣住了。

睚欣这个动作,自己的左手恰好手心朝外。

珞殷直盯着他的左手掌心,整个人都一僵,再也无法动作。

面前那只不经意间露出的左手掌心,布满了无数深浅不一的痂痕。纵横交错,细密如林,紧凑得根本看不到原先的掌纹究竟是什么模样。就像是先用利器把手掌切得血肉模糊,痊愈之后又再次切开,反反复复,直到皮肉无法复原,掌纹也不复存在,能看到的只有那些新长出来的由伤痕构成的浅色新肉。明明是这般毫无规律的疤痕,却没有出现在那只手心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单单只是那只左手,单单只在那只手掌中……

等珞殷回过神来,只觉得呼吸凝滞,心口沉重,满脑子都是那些痂痕,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后背已经应声落了地,后脑勺也被砸得生疼。

他仰躺在稻草上,眨了眨眼。原本集中在那只带着奇怪疤痕的视线,落到了柴房屋顶的那根横梁上。而那条木头跟这一年间看到一样,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没上过漆的茶色方木。

睚欣似笑非笑,看珞殷被摔得一脸傻样,得意地站在被褥上。

“刚才谁说要揍我的脸来着?”

话音刚落,珞殷就已经从地上跃了起来,径直扑向睚欣踩着的那条被褥。

这次突然同样在睚欣意料之外,或许说他没料到珞殷会这么快弹起来反击。害他又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脚下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