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市有一处会员制的高档会所叫半月汀阁,此时,在白露轩里金鹤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屋内香气四溢,竹帘之内,一双素手拨弄琴弦,琴声清幽。萧羽侧卧在软塌上,左手握着一盏高脚杯,右手夹着烟,半睁着眼睛,一副享受腐败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长着一个蒜头鼻,鼻下牵出一张大饼脸,五官平淡得像是饼子上的芝麻。
大饼脸不似萧羽这般悠闲自在,眉头皱成一个黄土高原,沟壑纵横,不过三十一二的年纪,已经有了白发,或许他的眉头再皱上一会儿,就能和萧羽白头到老了。
“我说。”萧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长吁短叹的,老子的好心情都被你叹没了!”
他这一发脾气,大饼脸更愁了:“我倒是不想坏了萧公子的心情,但这也由不得我。萧公子,咱们这么做,沈书淮迟早会知道,一定会报复的,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不过了,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他现在发了,有了点小钱儿,肯定更加目中无人,萧公子是能干人,背后又有萧家,我……我不行啊,我是个怂的,万一他顺藤摸瓜,摸到了我这里,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羽喝光杯里的酒,把杯子扔到了蒜头鼻身上,蒜头鼻抖了一下,却不敢躲,还得讪讪地赔笑,萧羽最看不得这种狗腿子的样子,冷哼道:“汪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沈书淮是个什么东西,你怕他?有我在背后给你撑腰,你怕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我要是说个‘怕’字,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我给他喊爷爷。”
有了萧羽的保证,汪年这才真心笑了,他急忙给萧羽又倒上一杯酒:“萧哥,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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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沈书淮谋夺萧家财产的传言,尽管他本人十分淡定,但仍阻止不了对生意的影响,瓷器厂的接单已经明显减少了,刚采摘下来的秋茶,销路又成了问题。商人重利但也重信,商家信誉和老板人品出了问题,这产品的质量能好?
目前报道这个新闻还只是一两家的媒体,更多的媒体都还在观望,毕竟沈书淮是近两年风头正劲的青年才俊,是九市政府树立的青年创业典范,如果为了博眼球抢新闻胡乱报道一通,是真的倒还罢了,要是假的,哪家媒体付得起责?
总的来说,外界舆论环境还不算太差。
“太过分了!”徐飞把一封信拍在桌上,“沈哥,我们该出手了吧,加上这封退订信,瓷器厂接的单子已经被退了八家了,再这么退下去,我们就要亏本了。”
沈书淮拨开徐飞的五指山,抽出那封信,被徐飞夺过去,“别看。”
沈书淮乐了:“话很难听?你怕我受打击?”
“不是……”徐飞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信又被抢了回去,“沈哥,你千万别生气。”沈书淮“嗯”了声,很快地浏览完信件的内容,一边看一边笑,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徐飞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生怕他受不了打击,见他笑了,心里更慌乱了。那信里写得那么侮辱人,傻子看了才会乐吧。
沈书淮看完后,三五两下撕碎,扔在了垃圾桶里,徐飞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沈书淮竖起左手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看着办公桌上的电子钟,左手食指转着钥匙圈。徐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沈哥太反常了,这是……刺激大了吧。
数到三十的时候,魏丹进了办公室。
“比我想的要快三秒。”沈书淮对着魏丹手里的文件勾了勾手指,“查到了?”
魏丹坐下翘着二郎腿,把文件丢到他面前,没好气地说:“我一个名律师给你跑腿儿就算了,你还指使我去做狗仔,你请个私家侦探会死啊?”
沈书淮看着文件低低地笑:
“会shi哦。”
“咦——”魏丹嫌弃地看着他,“请你一个糙老爷们儿不要卖萌。怪恶心的。”
沈书淮歪着脖子咧着嘴笑兰花指抵着下巴,魏丹做呕吐状,徐飞站在一旁翻白眼,好幼稚的男人……
“行了,不闹了。”沈书淮言归正传,“魏丹丹,你还真有做私家侦探的天赋,查得够详细的。”魏丹咬牙切齿地说:“不要叫我丹、丹!”
沈书淮哈哈大笑;“你的样子跟以前唐钧养的那条藏獒一样。”忽然间,办公室里静下来,沈书淮的笑脸很快隐去,魏丹也平静下来。
“唐钧……走了有几年了?好像很久了。”魏丹轻声说道。
沈书淮说:“三年,快四年了。”他眼前忽然浮现唐钧意气风发振臂高呼的样子,眼睛突然有些发涩。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把文件放在一边,清了清嗓说:“千算万算没算到是他,萧察买的那块茶园跟汪年有关系?”
魏丹点了点头:“汪年他爸当兵的时候,有个拜把子的兄弟,退伍后就回了九市,一开始是卖茶叶的,后来生意做大了,包下了一块茶园,萧察买的就是他的,离咱们的嘉木不远,站在山顶上就能看见。还是汪年牵的线,不过萧察是怎么跟汪年搭上的我还没查出来。老沈,当年你跟汪年是怎么回事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还惦记着你。”
沈书淮笑了笑:“小事情,他以前是萧家茶行市场部的执行企划,工作上我们不合,我把他挤走了。你猜这件事情是萧察还是萧羽做的?”
“萧羽。”
“萧羽!”徐飞震惊得跳起来,“又是他!”
沈书淮说:“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只有唐钧、老魏还有我在场,萧家人一个都不在,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后只留下三十七万,萧察一直怀疑我们动了手脚,这无可厚非,我是他我也怀疑。但是他老谋深算,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没有拿到切实的凭证就放出风声,这不是打草惊蛇嘛,只有萧羽,上次被我们算计了一道,年轻气盛,急于求成,才会想出这种烂招,不过倒是有可能帮了萧察的忙。等我下午见了萧雪再说,这事儿有的玩了。”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我去吃饭了。”
突然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魏丹和徐飞都有些没回过神,魏丹挑眉惊讶地说:“吃饭?吃什么饭?唉——”现在才十点半好不好!沈书淮早已走出了办公室。
徐飞若有所思地说:“沈哥,可能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