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融化,空谷夫人决计今日启程。
出发前,舜华姨母特地给子爰和母亲准备了三件裘衣,生怕她们路上受冻,车上铺着厚厚的狼毛毡毯,足量的银霜碳。暖炉热烈的燃着,车内温暖无比。
舞团的姐姐们,与子爰一起同甘共苦生活了四年,都将她视为妹妹,本以为子爰如今会在恬阳安定下来,过些年嫁个好郎君,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不知她为何要去求学。如今离别在即,姐姐们拿出自己身上最最重的物件集中在一起,装在一个小匣子里,递给她:“爰姬,姐姐们没什么送给你,拿着这些,以后有需要时,变卖也好,抵换也罢,总能有些用处。”
子爰并没有接,她感激的婉拒道:“爰姬此去求学,衣食住行无忧,可姐姐们如今在恬阳,虽是稳定了,但日后若有什么急事,还得有些物件傍身,所以姐姐们请恕妹妹不敢接受。”
看着子爰坚定的神情,姑娘们也不好强求,只好收回匣子。她们拉着子爰,叮嘱道今后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一些姑娘家的体己话。
一切准备好后,子爰向众人拜别,舜华姨又在她手中塞了一个暖手炉,不舍的说道:“日后照顾好自己,想回来就回来,姨母在这里等着你。”
子爰乖巧的点点头,她拉着姨母的手,笑着轻声说道:“姨母保重!”
纵是不舍,可仍要踏上前路。马车缓缓启程,出了城,便渐行渐快。一路赶往晖国的阿城,师傅说是要去寻一人。
尽管快马加鞭,可晖国亦在百里之外,一个多月后,方至阿城。在城西陌氏祖墓旁的草庐里,子爰第一次见到伯灵。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样子,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的,蹲在一堆柴火旁,瑟瑟发抖。
听师傅说他乃兵圣陌子的后代。家道本还充足,但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家道中落。今年十月母亲也撒手人寰。叔父以结庐守孝为由将他和家中一个老仆赶往城西的草庐,隔几日才送些干粮,就这样,挨了两个月,刚入冬时,这孩子还病了一场,如今稍有好转,可还是有些寒症。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伯灵缓缓抬起头,见是些生面孔,他警惕的站了起来:“你们是何人?”
空谷婆婆缓缓渡步过去,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我乃你祖父故友,两月前收到你母亲书信求我收你为徒。”
伯灵看着信,的确是母亲的字迹。原来母亲早已为自己安置好了未来。他眼中闪着泪花,哽咽的说道:“夫人,我可否将此信收藏?”
空谷夫人淡笑着点了点头。
那孩子将信珍重的收入怀中:“夫人可否让伯灵在父母坟前拜先生为师,以慰亡父亡母之灵。”
“当然,我也需得去祭拜你祖父。”
在伯灵父母灵前,伯灵对空谷夫人恭敬地叩首三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空谷夫人俯身扶起他:“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空谷传人,望潜心修习,不违本心。”
她指着身后的子爰对伯灵说道:“这是你的师姐子爰,今后你俩需互相扶持,相互依伴。”
伯灵抬头看着子爰,炯炯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他发现这个师姐的长相竟与自己见过的女孩子都不同,鼻子更高些,眼睛更大些。带着红色的狐裘小帽,肤白貌美就像那画上的仙人,他点点头,稽首揖礼:“师姐安好。”
子爰看着他冻得通红的小手,联想到他的遭遇,竟跟自己一样,如今都是父母俱亡,便更多了几分心疼怜爱,她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搭在他的身上,把手中的暖炉轻轻递给他。给他系上狐裘的带子:“乖,以后师姐会照顾你的。”
拜祭完伯灵的
祖父与父母后,师傅决定今夜在阿城休整,明日出发。
回到城中,看伯灵衣衫单薄的样子,师傅让子爰带着他去城中的成衣店添置衣物。回到客栈的伯灵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暖和的新衣,这时他自母亲去世后,最安心,最温暖的时刻。正在擦拭头发时,子爰端着热腾腾的肉羹,轻轻的敲门:“伯灵,洗完了吗?”
“嗯,师姐稍等。”伯灵汲上鞋子,跑着过去打开房门。
见师姐手上的肉羹和黍饭,顿时发觉饥肠辘辘,子爰把饭食递给他,快趁热吃吧。说罢转身关上房门。
伯灵顾不得还在滴水的湿发,赶紧大口的吃了起来。子爰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顺手拿起桌上的汗巾,给他擦了起来。
“谢谢师姐。”伯灵吃的专注,回头对子爰微微一笑,含糊说道。
发现这孩子的头发竟然漆黑如墨,发质比自己的还要好。擦了会,见头发不再滴水。便停了下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子爰忍俊不禁:“慢点吃,我又不抢。”
伯灵抬起头来憨憨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子爰发现他笑起来唇边还有深深的梨涡,此时的他脸上了几分血色,穿着紫色的小袄,衬着白白净净的小脸,看上去可爱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