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拆开肖愈扔下的信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字:隐。
这一个字是平鸷对他最后的保护,是对他无情的警告,也是师兄弟拳拳情谊的跃然纸上。平鸷让他离开权力能涉及的地方,放下一切离开归隐,世上从此再无徐家二公子。
眼前这座府邸,就是好师弟为他所准备的后半辈子的牢笼么?
新生和囚禁,对徐楠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把那封信好好收在了袖袋,并不打算丢弃,毕竟这算个凭证,要是哪一天谁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还能用这个“隐”字捡回一条命。迈步走进院子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光景。
这院子不大,却是经过精心收拾,远离闹市,虽不见富贵,但景致颇好。一时清风拂过,乌发翻飞——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长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过去。
有一小厮看见徐楠进来了,他手里端着一盆水,低头向徐楠行了礼,说:“公子是来看望先生的吧?先生刚起,请公子稍等片刻。”
徐楠却觉得自己没有耐心等下去,先生?哪个先生?他的心里涌上了难以言说的期待,道:“可否让我现在就见见那位,先生。”
小厮打量了他一番,道:“徐公子请随我来。”
这小厮知道他的身份!也是,都是平鸷一手安排的,怎么可能有失。
徐楠一步一步脚步很沉,他想前行,又怕前行。
“先生最近嗜睡。”小厮道,“不知道公子对这一症状也没有办法。”
终于到了,门被缓缓推开,徐楠的心也随着这道门而悬起,阳光落进房内,驱走了无尽的黑暗和困顿。
躺在榻上的人说话了:“挚哥儿到底还是把你送过来了。”
徐楠刹那间泪流满面,他微微仰了仰头,哽咽道:“嗯,我来了,不走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回再无法赶走我,你认命吧。”
“嗯。”滕芷兰声音如清泉,道,“我不认也不行,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想赶你都赶不走。楠哥儿,你过来扶我起来。”
“唉。”徐楠应了一声,走过扶起滕芷兰坐在榻上,还往他腰后塞了个枕头。
而就在这一扶的瞬间,徐楠发现了滕芷兰有些不对劲,目光涣散茫然无神,像是没有焦点,虽然他的冷峻模样数十年不曾变化,但此刻的他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全身无力,犹如一块漂浮在海上孤立无援的浮木。
徐楠的心当下拧成了一团,他在滕芷兰面前挥了挥手,却是毫无反应。
“楠哥儿,别挥了。”滕芷兰倒是坦然无比,丝毫不在意这个,“我现在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徐楠沉闷不语,乍然紧紧握住了滕芷兰的手。滕芷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感受到了他手中的潮湿和冰冷,以及止不住的颤抖。
“楠哥儿,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滕芷兰倒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反而在安慰着徐楠,而在下一刻,他就感觉到徐楠的额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滕芷兰只穿着一件中衣,而肩头湿热的触感分明——徐楠哭了。
徐楠边哽咽边道:“他能送我来见你,我对他感激得要死。但我现在看到你这样,又开始恨他恨得要命。”
“这不关他的事。”滕芷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我以前造太多孽,现在要还掉,现在还能活着我都很意外。”
建康皇宫中。
平鸷睡了三天两夜才醒来,而醒来时身边除却两个伺候的小太监,再无其他人。
“陛下呢?”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小太监像是不愿多说,只是道:“陛下命平相
在这儿休息。”
平鸷强忍满身的疼痛与不适坐起,道:“怎么,陛下是把我关在这儿了?”
两个小太监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整个屋子内静得可怕。
平鸷明白了,赵磐在生他的气。虽然早就预料到赵磐会发火,但能气到把他关在这里不让出去,这是平鸷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