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鸷低声道：“要见的。”
他怕挤着肖愈，不敢在榻上睡，就在一旁的躺椅上凑合了不到两个时辰。
天还暗着，平鸷穿上官服准备进宫，还没出平府的大门，就看见一人站在门口，像是在哪儿站了很久。
平鸷走近了才看见那人是谁，正是病秧子荣王赵礴，他只领了一个小厮来，没带什么侍卫。
平鸷对他行礼道：“荣王殿下前来，怎么不进来坐，更深露重，小心受了风邪。”
荣王面色凝重，道：“平相，小王已走投无路，只有来求您了。”
平鸷早听说荣王身体不好，常年闭门不出就在家里待着，如今一见，不觉得他有病，反倒生龙活虎，精神头还不错。他怕耽误了与赵磐议事的时辰，道：“荣王殿下，别说什么走投无路，如果连您都无路可走，这天下的人恐怕都死绝了。”
荣王定定站住，呆呆望着他。
“您来求我前，一定先求过陛下了吧。您与陛下一母同胞，无关紧要的事，他定会都答应。”平鸷说，“陛下要是真的不答应，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眼下怎么回事您都清楚，您何不在等等，等风头过了再说。”
听平鸷这样说，荣王才缓了缓焦急的神色，他说：“若丞相能救，请您一定救他，小王不惜肝脑涂地，也会报答平相的恩情。”
平鸷再好生安抚了荣王几句，便去了皇宫。他当然清楚荣王为什么会在半夜站在平府门口堵人，荣王是为还在狱中的文箕求情。说实话，在这之前，平鸷还没想到这文箕对荣王来说这么重要。
他到了皇宫中，就有人说，昨夜陛下去看了徐梧，还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平鸷登时来了气，也不去见皇帝，喊了个人去给赵磐禀告，就说他去狱中提审徐楠，扭头就去了天牢。
天牢里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狱卒堆笑着说“丞相大人身子金贵，不该来这等血腥之地”，一番话听得平鸷直犯恶心。
在牢里七
扭八拐，平鸷才算见到了徐楠。他身上背着弑君之罪，单独关押一处。平鸷见到人时，正靠在一摞草席上大睡。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根本没察觉到身边有什么危险或不妥。
狱卒见状喊醒了徐楠，而徐楠睡眼惺忪，一睁眼看到是骗子，嘟囔到：“平敛翼，这才几更天，别吵了，让我多睡一会儿。”
平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都先下去。”
等人都走了，平鸷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喝到：“睁大你的眼，看看你在哪儿。”
徐楠这才大梦初醒，一时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道：“平……丞相大人。”
一句丞相大人，为他们今生的情义划下一道无法突破的高墙。
平鸷直接问他：“为什么认罪？”
“丞相大人原是来审问草民罪行的。”徐楠道，“草民有罪。”
平鸷看他铁了心要这样，逼问道：“为什么替徐梧顶罪。”
徐楠瞪着他：“罪在于我。”
平鸷蹲下来坐在他身边，说：“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你哥他死不了。”
徐楠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陷入了一场极大的恐惧之中，蓦然抬首，平鸷竟然在他的脸上看见两道泪痕。
“平鸷，我……我用他教我的医术杀了人。”徐楠抽泣道，“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那药丸的确出于我的手，是我杀了人，用他教的医术杀了人。”
徐楠最是惜命的一个人，他能愿意进宫为赵砌治眼睛，是因为他认为太子爷登了基，以前再怎么乱哄哄地闹，也不可能会翻盘。但事实就是翻了，他还是翻盘的突破口。
徐楠说：“小时候他为了救我，手上留了疤，为了救赵磐，留下了病根，索性我们两个都趁这一次还了他。”
平鸷问他：“庐江那个人呢？你不想再见他一面么。”
“想见，想得快发疯。”徐楠说，“可惜今生再无缘了。”
平鸷：“既然你还想着他，就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文箕说你为徐梧制的药丸，与武帝吃过的药丸类似，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楠两把擦掉眼泪，说：“那药丸看着像，成分也像，但药性太烈，不是我做的。”
“我再问你，这药丸对他们赵家祖传的眼疾如何？”
徐楠回答：“没什么效果，就是让患者舒服一些，不遭罪。赵砌长久以来都服用的药都药性温和，骤然来这么一粒虎狼药，身体受不住。”
平鸷一直有个猜测但不敢明说，他曾怀疑武帝与蜉蝣子有交易，故而在武帝驾崩当日，平鸷有故意试探，没试探出什么结果，但有些小收获，却不足以为证。现在平鸷可以确定，两个人确实有过交易，但联盟关系早就玩完儿了。
武帝赵钦深知蜉蝣子的手段，所以要让身后有正则堂扶持的平鸷谋定局势，这样赵钦才能放心。
平鸷：“最后一个问题，先帝驾崩那晚召见过你与徐梧，先帝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