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纶清早起来喂鸽子，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黑袍子，很招眼。他原以为是滕芷兰站在那里，但走近一些后，发现那个人身量不怎么高，玄衣涡纹袍过长甚至铺在地上，袍子上的银色涡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她宛如一只黑色的孔雀，微微仰着头，接受这场新生朝阳的洗礼。
“你怎么站在这里？”吴纶提了一袋鸽食，问道，“你身上披的这件是，滕先生的衣服？”
平鹞望了望他，毫无表情地说：“没错。”
有那么一瞬间，吴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滕芷兰的影子，遗世独立，八风不动，不知世间何为喜，何为悲。
平鹞唤了一只红血蓝过来，将她刚刚写好的信绑在鸽子脚上，轻抚着它的脑袋低语道：“把这个送给平鸷，路上不许贪玩，看见漂亮的鸟儿也不许停，快去快回知道了吗？”
红血蓝飞到吴纶那边吃了几口食，就扑棱着翅膀飞远了。又一只肥鸽子跳上平鹞的手心，她仔细看了看，这只鸽子眼睛纯黑，眼仁上面还像是蒙着一层翳。这只瞎眼鸽子竟然活了这么久么？
平鸷还是把肖愈的腿当枕头躺，休息了这么久，还是要回去收拾那边的烂摊子，这挥之不去的郁闷感啊。
“你不高兴。”肖愈沉声说道。
平鸷手覆在额头上，说：“除了你，我还有什么能高兴的。”
肖愈想不到能安慰他的方法，于是脸色变得比平鸷还差。平鸷有些哭笑不得：“你又怎么了？”
肖愈：“陪你不高兴。”
平鸷登时转愠为喜，他捏着肖愈的手，说：“你怎么就这么好，怎么就……就这么能让我欢喜……”
肖愈想了想，说：“我只是想这么做。”
“我说肖大侠，不错啊，现在话说得是越来越深得我心。”平鸷眉眼上都带了笑意，“以前一开口就惹我生气，如今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甜。”
肖愈轻轻“嗯”了一声，帮平鸷揉了揉太阳穴：“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平鸷说，“一回去我就找徐楠给我治，要不是因为内息一直没调好没办法，我就让师尊帮我治了，肯定比徐老二治得好。”
肖愈迟疑道：“徐楠的医术不好么？”
“倒不是医术好坏的问题，是徐楠那张嘴太气人。”平鸷说，“他一张嘴，明明能三天治好的病，都要多费一倍的时间。不过他的本事，还真的和师尊不相上下，可能是对于自己仰慕的人，就会拼了命去接近。”
肖愈：“你这样相信他，为何要信熊错的话带我回正则堂，而不是去找徐楠？”
“怎么，你是不放心他还是有别的想法？”平鸷收敛了笑意，“我怎么可能带着重伤的肖大侠去天子脚下，建康都城。恐怕还没进城门，你和我恐怕就一起进了天牢了。”
肖愈怔了怔，说：“有些事不一定会全在你的掌控内。”
平鸷眯起了眼睛：“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不能掌控所有事，但起码身边人如何如何，我还是能护得住。”
肖愈抿着嘴唇，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还想说什么，此时却听到外面有几声鸽子叫。平鸷喊停了马车，撩开帘子唤来那支鸽子，一眼就看见了红血蓝腿上的信，便取下来阅读。
肖愈问他：“怎么了？”
平鸷戚戚说道：“师……不对，我舅舅他，离开了正则堂，他撇下那个地方了。”
肖愈的喉结动了动，他试探着问道：“滕先生？”
“嗯。”平鸷满目的哀伤与悲恸，“果然如此吗？”
他早就察觉，滕芷兰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谋划着
这一天，有朝一日，等他安排好所有的事后，就此永远地离开。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吗？”平鸷问肖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