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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猖披一(1 / 2)

裕平十年秋,天下海晏河清。

寒雨敲窗,秋意渐浓。

秋字从禾,其时万物皆老。庄稼成熟又称麦秋,麦秋却又是初夏,这般想来,真是绕得不行。左禾右火,禾遇火就烧个一干二净,粮食全都烧了,那来年吃什么?心上秋为愁,无禾之愁,算是大愁。

赵钦坐在太极殿上,他一个人默默地想:朕绝对比成帝强。

可即使自己再如何当一个圣君,滕芷兰仍旧不会再看他一眼。赵钦有时候会怀疑,这个人的壮志宏愿,恐怕早在十年前,就和成帝赵钟一起死了。那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把平鸷推向朝堂?

赵钦始终无法想透滕芷兰到底想要什么,但想着想着,也就觉得没那么重要了。既然把人才送来,那就用呗,他是皇帝,是天下万民的君父,他不会因为一个人耗费过多的时光与精力。

就在这个看似宁静的秋季,平鸷和肖愈一路北上,最终到达济南。

一入夜,两人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平鸷侧身躺在榻上,一手支着脖子休憩。好不容易从建康京城跑了出来,他可是不想再被那些烦心事给困住,起码现在不想。

他看着肖愈在认真擦剑,擦完了灵均剑擦惊鲵,顺手也帮他擦了悬翦。平鸷看着看着,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他的眼睛上——肖愈的眼睛一直这么好看。

“秋波。”平鸷看愣了神,忽然嘴里蹦出了这么两个字。

肖愈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眉头皱了皱:“你说我的眼睛像女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平鸷急忙翻身下床,说,“我是夸你的眼睛好看,真的好看。再说单单看眼睛的话,谁能分得清是男还是女?再说了,你的眼睛从来没变过,就算你以后不管易容多少次,我都认得出来。”

肖愈将三把剑依次归鞘,轻声说:“你骗人。”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平鸷坐到肖愈身边,“你用你这张脸出现的时候,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不过你当时不承认,我都以为自己真的认错了人。”

肖愈不吭声,他忽然一把捏住平鸷的手腕,平鸷本能地往后一躲,但手腕被肖愈握着,他也躲不到哪里去。

“肖大侠,你要杀人灭口?”平鸷说,“求大侠您饶我一条小命,日后我保证赚的钱都归你,我家宅子的房契也写你的名,全部都给你。”

肖愈并不理会他的讨饶,拽过他的手认认真真地检查一番。

平鸷嘀咕说:“天天都查,也没见你查出什么来。”

肖愈肃然道:“还是要查。”

“好好好,给你查,你想怎么查就查。”平鸷手又一次不安分地摸上肖愈的眼角,“在这个世上,我只拿三个人没办法,我一个是我师尊,一个是我妹妹,还有一个就是你。”

等肖愈都检查完好半天,平鸷还是摸得流连忘返不撒手。

“睡……睡吧。”肖愈说,“你明天不是还有事要做么。”

“哦。”平鸷讪讪地收了手,洗漱一番爬上了榻。明日回去祭奠双亲,今日嘚养好精神才行。他往里缩成一团,给肖愈留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背弓着,眼睛用力闭得紧紧的。

肖愈躺在他身边,看见平鸷这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有一堵墙,他恐怕能从床的另一边滚下去。肖愈伸手极其温柔地抚摸了他的背部,顺着脊梁骨,轻如蜻蜓点水,好似根本没有触到,但平鸷的身体如触电一般狠狠抖动了一下。

“你往我这边一些,缩成一团睡不舒服。”肖愈幽幽说道。

平鸷闻言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一些,身子平躺,他在这欢喜与纠结的矛盾中慢慢睡着。

济南平府的宅子被后来的太守派人修葺一新,平氏一家忠烈,每日有专人侍奉上香。

平鸷与肖愈进了济南城,他依循自己儿时的记忆,在绕过几条巷子后找到了那所古朴的宅子。

看守宅子的人在这儿待了十几年,始终没见过有人来祭拜。平鸷和肖愈的突然出现,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年济南城破,该死的都死光了,看门人是后来才到了济南,平鸷认不得他,他也认不得平鸷。

进了祠堂,平鸷站在平幽子与辛逸兰的牌位前笑了笑,他说:“济南收复后我回来过一次,满院子的白骨,我都认不出哪个是我的父亲,哪个是我的母亲。不过后来又想了想,找不找得到尸骨没那么重要,有没有牌位也不重要,因为我心里永远记得他们。”

他手里捏着三炷香,挺直身子一跪,肖愈也拿了香,跪在他身边。

平鸷:“但我今日非要带肖愈来看完父亲和母亲,因为我想对着父母牌位有几句话要说。挚哥儿这十三年来求学于正则堂,原本浑浑噩噩,不知所为。如今初入朝堂,挚哥儿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四十岁时突然愿意入朝为官,家训上德若谷,挚哥儿从不曾忘却。今后不为其他,只求家国安定,收复幽州。”

他侧过脸看了肖愈一眼,停顿片刻后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挚哥儿必须要在父亲和母亲的面前说明,请您二位为挚哥儿做个见证。今日我在此立誓,我平鸷敛翼,此生必护肖愈周全。”

肖愈静静地待在原地,他微微张大了眼睛,他仿佛没有听懂平鸷说了什么,而在片刻思索后,立即扭过头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平鸷:“肖愈所忧,我必解之;肖愈所恶,我必弃之;肖愈所眷,我必护之。所以肖愈所忧所虑,都不用对我有所隐瞒。”说罢,他郑重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在了香炉中。他回首向肖愈笑了笑,等着看他的表情变化。

“不对。”肖愈除了一开始的举手无措,他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平鸷问他:“平某人的家眷,你说说哪里不对?”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对。”肖愈轻吐完这句话,也向牌位磕了三个头,插香入炉。

是夜,肖愈在晚饭过后就不见了人影。平鸷一个人静静躺在榻上,赶路好几天,他已经精疲力竭,不一会儿就沉睡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他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大约是肖愈回来了吧,平鸷模模糊糊地想,他照旧睡,连身子也不翻一下。

渐渐地,平鸷感觉身上的被子被轻轻拉开,随后又被盖上——那人只是将平鸷的一只手臂小心挪出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