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同命人将孙斤带下去关押,孙斤一点儿也没有做出反抗。他被平鸷先激怒后逼迫,字字剜心,如今是失魂落魄地下去了。
“能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聂同望着平鸷,“平大人的手腕真是厉害。”
“尚书大人谬赞。”平鸷拍了拍袖子,说,“下官只是叙述事实,没有逼迫孙大人的意思。”
他还要替自己辩白几句,聂同打断他的话说:“我又没说你逼迫孙斤,我是说,你把证据打包派人送到东宫,逼着太子亲自下令收拾孙斤,平大人这胆识,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平鸷笑着说:“太子明事理,如果天下有冤案未解,他一定会第一个主持公正。下官的上司犯事,我是走投无路,只好去求太子。太子这次能处理此案,即是功德一件,又能在朝中树立威望。”
聂同见他笑容中透漏疲惫,知道他为这件事,一面和孙斤照常打交道,一面谋划如何人赃俱获一举拿下孙斤,却是累得要命,就不再为难他,让他回去休息。
平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地回去,一进门直接走向床榻,躺下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肖愈见他回来,默默跟着他进屋,然后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坐着陪着他。
其实聂同说对了一半,他在把证据送到东宫的同时,还把一份一模一样的证据送到了皇帝赵钦手中。
一直以来,平鸷不仅仅只是大理寺的一名官员,正则堂是他身上永远去不掉的标签,而且他也不想去掉。他有一道密旨,可以直接送到皇帝手中,互通消息,保大吴安定。这次如果太子没有处理孙斤之案,那就是说,孙斤早就是太子的暗棋,他以前说的中立就都是胡扯。
平鸷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袋里浑浑噩噩装着一堆事,他虽然闭着眼睛,但能感受到肖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这个案子接下来会会走到哪一步?”平鸷突然问肖愈。
意料之中,肖愈没有回答。
平鸷又问:“你到底为什么会跟着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
他仍旧没有得到肖愈的答案。
平鸷一个翻身坐起,肖愈未想到他突然动作,本能地往后一躲。平鸷立即出手按住他,说:“接下来,就该轮到吴自扰了吧。一个月前,我们路上偶遇宣城长公主赵镌,看方向,她去的肯定不是建康,当时我就怀疑,她可能去了柏子山正则堂,去向我师尊求救。”
肖愈:“唔。”
“随后我冒着被师尊骂个狗血淋头的危险,还是写了一封信回去。”平鸷说,“师尊没骂我,他回信说‘照旧’。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想,吴家将会有难,而我将要查的案子,应该就是灭吴起源,至于你肖愈,也是为了吴家陪我而来。但我不知道,肖大侠是为了给我提供助力,还是要搅局?”
肖愈终于不再惜言如金,他反问平鸷:“你怎么看待我?”
“我怎么看待你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平鸷玩味一笑,“家眷啊。”
肖愈缓缓低下头,声音虽然冷淡,但仍然让平鸷觉得很勾人:“家眷不会搅你的局。”
听肖愈这样说,平鸷的脸上略过一层薄红,他只是想口头占一占肖愈便宜来满足自己的私心,但没想到有一种反被肖愈占便宜的错觉。
“咳,这样就好。”平鸷说,“要是肖大侠站到我的对立面,我还真吃不消。既然师尊让我照旧,那我就老老实实查案,等这个案子,以及它附带出来的案子全都结了,朝中局势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这案子已经一清二楚,聂同全权接手,随后顺藤摸瓜,没什么好担忧的,但平鸷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
你不高兴。”肖愈说,他没有问平鸷,而是在陈述事实。
平鸷一愣,说:“我有些累。”
肖愈显然不相信他的解释,说:“告诉我。”
平鸷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除了肖愈和徐楠,恐怕再也交不到什么知心人。
“你和我刚来南昌时,一个算命老头说我‘天煞孤星,孤星耀世’,突然想起这个心里堵得慌。”平鸷说这话时地语气很轻松,他自嘲道,“我先把一个想和我交朋友的人的爹送进囹圄,又把对自己好的没话说的上司拉下马,这样一观,那老头说的八字谶言还值几个铜板。”
肖愈急忙握了他的手说:“不是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是因为你除了我之外,再没人能和你相交。”平鸷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肖愈说清楚,“肖愈,你是我平鸷毕生重要之人,你在我心中无可比拟,但我不会困住你。”而且,他也困不住他。
肖愈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许久都没松开。平鸷觉得,自己是越发猜不透肖愈的心思,还有子都曾说过,肖愈是想把这天下闹个天翻地覆,这话又有几分可信?
孙斤案全部移交给了聂同处理,平鸷从旁协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聂同时常找不着他人。
平鸷三见白水暮,均是不同的心境。一见是试探,再见为交易,三见寻真相。他心里清楚,白水暮有话没说完,但不到关键时刻,就算想个办法阴他,他也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