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徐楠正式向太子赵砌推举了平鸷,他对赵砌说:“太子爷,这是我师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一肚子阴谋诡计招人烦。您看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就退货给我,我就来您这儿上门收垃圾。”
徐楠将平鸷扔下就回了府,他的原则是,自己只是大夫,只管看病。要是牵扯上政事,就算是平鸷,他也躲得远远的。
赵砌知道徐楠素来喜欢开玩笑,而且他还见过平鸷,见他举止不俗,心里已经有了好感。
平鸷的履历早就被送到赵砌手中,平氏一族早在十二年前几乎被全灭,随后平鸷拜入正则堂为徒,期间种种,皆为空白。直到四年前,他突然出现在汉中,协助三皇子赵磐治瘟疫、捉反贼……十六岁就干下这么一件大事,不知道说他聪明异于常人,还是张扬不知收敛。
赵砌是个聪明人,他开门见山地问平鸷:“你为什么要来见孤?你不是三月二十才到任,这么早就找了门路,是有些心急。”
平鸷直接回答:“太子殿下,我是不着急,可案子不等人。我想借您之力,彻查封示案。”
赵砌对此显露出极大的兴趣:“封示案怎么了,不是已经查清了么?”
平鸷肃然说道:“殿下,此案案情仍有不清不楚,全启云那日并非自己冲动要杀人,他是被人陷害,极有可能是中毒后神志不清,以至于被人诱导。”
赵砌:“证据呢?”
“这就是我来求见您的原因,请您助我查清此案,找出证据。”平鸷说。
赵砌追问:“全启云是对你有恩么,你要为他做到这般?”
平鸷答道:“全启云和我从未见过面,我只是想借这件事,查出关于许多年前的真相。”
赵砌:“什么真相?”
平鸷:“事关大吴和北魏两国的交情。”
赵砌笑了笑:“危言耸听,一上来就夸大案情来吓孤,孤凭什么信你?徐楠只是为孤治病,其余的事情,他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
“凭正则堂之名。”平鸷道,“我以正则堂首席弟子之名未担保,正则堂自创立百年以来,一直为大吴、为天下而奔波。就算太子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信正则堂就好。”
赵砌沉默了,他想想起父皇提起过的正则堂,沉寂已久的正则堂。父皇说,滕先生乃人中俊杰,卓荦不群,但为人刻薄左性,带刺三分。他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父亲说出这般无可奈何的话。没亲眼见过,颇为遗憾。后来认识了徐楠,却觉得他不像自己所认为的正则堂弟子的模样,如今见了平鸷,竟像是见了滕先生一般。
赵磐问他:“滕先生也是如你一样么?”
平鸷笑道:“师尊与我,区别还是很大。论智谋,我只学了师尊的皮毛而已。”
赵砌也笑了:“是啊,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滕先生退隐多年,真是可惜。”他又慢慢收敛了笑容:“你想怎么查案?”
见赵砌算是答应了,平鸷松了一口气:“希声坊是案现场,我私下已经查过。除此之外,我想从两点入手,一者,查全启云的书信,再者,查封示和北魏的关系。”他目前不想告诉赵砌,自己已经拿到书信,他要为自己手中书信的来源,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赵砌面容上带了些许讶异:“什么?封示难道暗地里叛国通敌?”
平鸷摇摇头:“私通北魏的绝不是封示,但具体如何,我还不能确定,还请等我查明后,再来禀告太子。”
赵砌:“好,你这去查吧,孤会尽可能帮你。不过你可要想清楚,孤只会暗中给你便利,如果你出了意外,孤会保你一命,但恐怕你再也不能入朝为官。
”
平鸷嘴角一勾,笑了笑,他本就无意做官,是被滕芷兰赶下山没地儿去,才接受了朝廷征召准备去玩玩儿。如果能找回肖愈,那还做什么官儿,自由自在不好么。
“多谢太子爱护,我绝对不会为您添麻烦。”平鸷道,“还请您助我一查全启云的住处。”
赵砌:“你先去吧,孤这就找人安排。”
平鸷一走,赵砌就立即派人请来了刑部尚书聂童商讨。聂同捋了捋胡子,想了半晌,他说道:“太子为何轻易就答应了平鸷?”
赵砌笑如春风:“见他长得好看,一时兴起。”
聂同:“……”
“开玩笑的。”赵砌眯着眼睛,“要是孤能得到正则堂的援手,这太子的位置,就坐的更稳。可惜了,滕先生不出山,不过有滕先生的徒弟助我,也是不错。”
刑部负责复核案件,封示案的审理到了尾声,刑部出手合情合理。
因为此案重大,牵扯两位高官,刑部尚书聂同亲自去全启云住处探查,平鸷领了一个书吏的小职位,与聂同等人一同前去。
广定侯封晦少年时,喜武不喜文,偷偷跑了去投军。万幸他没战死,还跟着当年还是淮南王的赵钦闯出了一番功业,随后又有从龙之功,名正言顺地接了他爹的爵位。
人越老,越想弥补少年时留下的许多遗憾,弥补不了怎么办?那就让自己的儿子女儿来。封晦少年时没读几本书,老了就逼自己儿子整日做学问。万幸封示从小机敏好学,被他爹逼着苦读书也没疯掉,可不知为何,封示作为长子,很少受到父亲的夸赞。
全清越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老粗,但也同样对儿子寄予厚望。全启云本来住在一间雕栏玉砌的阁楼里,就因为他对一个小倌儿死缠烂打,被他爹赶到这么个小院子里静思苦修。虽然清苦一些,但十分安静,的确适合人静心读书。
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摆的整整齐齐,皆是千金之物。书架上摆了各种书籍,藏书繁多。可惜他没读几本书,要不然他在追求子充时,只会大喊“子充,我心中唯有你一人”,连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都念不出。
那日在大理寺堂上,平鸷见过全启云的贴身小厮,他还是哭着一张脸,说:“大理寺的孙大人已经来过一次,该翻得都翻过,该拿走的也已拿走,实在没剩下什么。还有这位公子,您怎么这就成了刑部的书吏……”
聂同板着脸道:“无论能不能查出新线索,皆要复核查实,以免遗漏。”
平鸷正瞅着桌上的一沓纸沉思,聂同问他:“看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