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先前所言,在日落之前肯定是赶不回去了。没办法,就只好去那座破庙里在凑合一夜。这破庙还真是与他们有缘,住了一晚上还不够,如今又要待第二晚。
平鸷安安静静地摆弄着他的笛子,一句话也不说。
以前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是无话可说,气氛也不会冷到与寒冰齐飞,与冬雪一色。
“你不高兴?”肖愈问道。
难得他起一次话头,平鸷含糊地说道:“你能高兴起来?”
肖愈肃然回应:“我无所谓,我只是想把师尊交待的事情做好,也要护你周全。”
“我这么大个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平鸷紧握竹笛,忽然抬头道,“难道护我周全也是滕堂主嘱托你的?”
这下换肖愈不说话了,平鸷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滕取冰的安排,但肖愈现在不想这样回答。
“没什么,柏子山整个山头的人都知道我是块武学废料,除了逃命轻功,你练得叫武功,我练的叫木头功,还是湿木头,点不着,点起来还冒烟。”平鸷一阵唧唧歪歪,看似自贬,实则是发泄。
看到香炉上的两枚涡纹后,平鸷先是震惊,再是胸口憋闷堵得慌。自从进了魏兴郡,就一直在兜圈子,自己像是被什么牵引,一切都围绕瘟疫、仇池两个字眼绕来绕去,绕得他心烦意乱。
肖愈握住平鸷的手腕:“你先别急,先跟我讲讲仇池的事。为何如今仇池的君主不姓杨,姓令狐。”
“你不知道?”平鸷讶异道。
肖愈:“我确实不知。”
平鸷道:“仇池杨氏乃略阳清水氐人,这你可知?”【注:就是陕西汉中一带】
肖愈点点头:“听说过。”
“杨氏先祖征西将军杨飞龙,没有儿子,就过继了他的外甥令狐茂搜为养子,改姓为杨。正是杨茂搜,建了如今的仇池国,称仇池公。”【注:这里是真实历史,后面关于仇池的内容都是某岩瞎编的】
“原来如此。”肖愈道,“难怪你一见到这两个姓,就变了脸色。”
平鸷苦笑道:“求药信是从仇池来的,这鬼村的香炉上还有两枚涡纹,牌位上供奉杨氏、令狐氏先祖,实在让我没法不联想其中的关系。”
“关于仇池,就这些么?”
“不止。杨茂搜此人有雄才大略,建国兴国,仇池一度繁荣。然而正因为他养子的身份,王位继承也是一大难题。”
肖愈不解道:“这有何难?传位给他的儿子即可。”
平鸷叹了一口气道:“要是真能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杨茂搜立了他的长子杨难敌继位,然而茂搜一死,立马就有人提血统、本姓之事。所谓让血统归正,只不过是争权夺力的最佳借口。杨难敌明明是杨茂搜的长子,却被人诟病血统。有人想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然后推举杨氏宗族里的一个小孩子当仇池公,随后把持朝政,当个王上王。
肖愈分析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段往事,但杨难敌日后继位,可见这场政斗,最终还是他赢了。”
“正是如此。”
杨难敌带领亲兵一路退守,屡战屡败。到了其父死后第五年,他向赵国刘曜称臣,名为仇池之主,但还是有诸多人不服。这人也算是能屈能伸,后来他和刘曜闹掰了,还投靠过成汉。接着他又和成汉撕破脸,杨难敌最会以退为进,韬光养晦,成汉起兵讨伐他,反而大败。
又过了三年,杨难敌收复故土,当了仇池真正的君主。随后杨难敌将之前的政敌全数清剿,所有说他并非真正杨氏后裔的人,悉数被处死。
肖愈感慨道:“杨
难敌的生平怎么这般眼熟?”
现今的天子赵钦,可不也是先后依附赵铸、肖璇、赵钟,靠这个发得家吗?因其祖上有位夫人与人私通,赵钦这一支的血统也被人怀疑过,当然现今是没人再提这件事。
肖愈和赵钦是有杀父之仇,平鸷不好评论什么,因为肖愈,他即便知道赵钦的确有雄才大略,但也忍不住对他存在偏见。
平鸷停顿了一下,继续讲述道:“杨氏和令狐氏的纷争本该就此结束,但在三十年前,不知为何,忽而纷争纠葛又起。除了和上一任仇池公杨业丞比较亲近的一支,其余令狐氏几乎被灭族。”
肖愈冷言道:“这两族通婚已有百余年,哪里还分得清杨氏和令狐氏?不过还是因权力二字。”
“虽是这样说,但事情真到了那个份上,也就拎不清了。”平鸷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没听过这件事?”
“我只知杨茂搜死后,其子杨难敌继位,但内乱夺位之事,闻所未闻。”肖愈摇摇头,“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此等仇池秘辛?”
“这也算秘辛?”平鸷睁大了眼睛,“既然是秘辛,为何还会编录成册?我是从书上看到的。”
肖愈坚决地说道:“这绝对是秘辛,市面上没有一本书是讲这个的,传奇话本除外。你到底在哪儿看到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