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和义十一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冬天。那年冬季不怎么冷,平鸷十三岁,平鹞七岁。
徐楠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放着俩折了好几折的纸条。这碗是他用来装药的,被临时拿过来做抓阄用。
“快抓吧,抓哪个不是抓啊。”徐楠看着平鸷已经摇摆不定半炷香的时间,实在是忍无可忍,“你不抓,我们全都得陪着你耗,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平鸷也想痛快地选一个,可他怕,怕他选中了那个他不想选的。
这是正则堂和灵均堂的规矩,若有两位直系血亲同时要拜入师门,则就通过抓阄的方式,谁抓到了那个就去那个堂。
自从成帝赵钟驾崩,新帝赵钦继位,滕芷兰就接了平鸷的妹妹平鹞住在柏子山。他一直想着亲自来养平幽子和辛逸兰的儿女,却直到此时此刻,滕芷兰才得以真正实施。
因是此番拜师也牵扯到了灵均堂,故而灵均堂堂主滕取冰,还有他的徒弟肖愈,也来到了柏子山。滕取冰嫌弃礼节繁琐,肖愈之前也没行拜师礼,正好今日借个场子,滕取冰打算把肖愈也正式接收。
滕取冰看着平鸷烦恼了这么久,还没下得去手,反正也不着急,他笑眯眯地说道:“平鸷啊,你别紧张啊,这玩意儿要看天意,强求不来。你就算盯它们一天,也盯不出花儿来。”
徐楠道:“你要是不选,就让你妹妹先选吧,剩下的那个就是你的。”
平鸷夺过徐楠手里的白瓷碗:“让我再选选。”
平鸷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自己要去的只能是灵均堂。究其原因,是他打死也不愿意,让自己七岁的妹妹跟着滕取冰那个老不正经走。
平鸷记得徐楠以前说过,灵均堂仇人多,传位也就快了一些。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滕芷兰、滕取冰与辛逸兰是表兄妹的事实。让平鹞以后都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平鸷是绝不愿这样的事发生。
滕芷兰本来一直没说话,见平鸷这么久没动静,他也开始催促:“快点选,选完了就能让不该待在这儿的人全都走,给我留一片清静地。”
平鸷一狠心,随意选了个纸条攥在手里,攥得紧紧的。他心里紧张得不行,手心里的汗水都快把那张纸条浸得湿透。
以往的平鸷,做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今日的他,就只是一个单纯的遇事手足无措的孩子。
滕芷兰的耐心已经被平鸷消磨殆尽,他走到平鸷面前,一把捏住了平鸷的手腕,力气还不小。平鸷一吃痛,立马松了手,手心里的纸条就落到了滕芷兰的手中。他自己还未看到自己选的是哪个,就被滕芷兰抢了先。
徐楠见滕芷兰已经拆开那张纸条看了,就打算去拆碗里的另一个,却被滕芷兰阻止:“楠哥儿,别拆,把那张纸条儿给我。”徐楠闻声不再动作,将另一个纸条也给了滕芷兰。
平鸷心想,破罐子破摔吧,要是他选中了正则堂,他就不拜师了,让妹妹拜入正则堂门下即可,自己怎么都好混。
这两个纸条现下都在滕芷兰的手中,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都不知道平鸷到底选了哪一个。然而,滕芷兰做了一见令所有人都没料想到的事:他把两张纸条儿均揉成纸团,对着炭盆直直扔了进去!
滕取冰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那张被拆开过的纸条,而那张未拆开的,下落得比较快,饶是滕取冰再厉害也没能赶得及,直接落到了炭盆里,燃成了一缕灰烬。
众人的心先是悬在了嗓子眼里,然后又齐齐落了下来。还好还好,只要接住了一张,两张的内容就可全部知晓。
滕芷兰这事做得十分不合情理
,他再随心所欲也得有个限度,抓阄的结果除了他别人都不知道,他想烧就烧,这不是逗所有人玩呢吗?
在场的敢和滕芷兰直接对骂的就只有滕取冰,众小辈只能忍气吞声静待结果。滕取冰没顾得上说滕芷兰,急忙打开了纸条来看,而后他幽幽说道:“看不清,上面的字糊了。”说罢,他将纸条也扔进了炭盆。
这下可是真的全烧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徐楠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再去备两个纸条,再让平鸷抓一次?”
“自祖师爷创立二堂以来,还没听说过抓两次阄的。”滕芷兰冷冷说道。他这话听上去就知道是在胡诌,以前没人抓阄抓两次,是因为人家一次就抓结果就出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揭穿他。
徐楠犯愁了,他嘀咕道:“这可怎么办。”
滕芷兰淡然道:“好办,挚哥儿留在正则堂,鹞哥儿也留在正则堂。”
滕取冰:“!!!”
平鸷:“!!!”
滕取冰无奈道:“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