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楔子(1 / 2)

夜静,风哽咽无声。

虽已初春,山间还是寒气迫人,几只或黄或白的狐狸栖在路边草堆里,紧紧卧在一起取暖嬉戏。

忽然,它们支起身体,竖起耳朵,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一齐跑进了密林里。

那声音轰轰不绝,细听可知有人在御马奔腾,是马蹄疾驰之音。

今天是十五,谓乎大观的圆月像是停在了目之所及的地平线。

随着马蹄声愈大,有一白点从地平线处的圆月速速移来,似圆月在喷雪。

蹄声愈来愈响,雪点越移越近,抬眼看去原是一色如银涛白浪的骏马,通身如雪,只额间一缕黑毛。它身上还坐着一身着劲衣的少年,那劲衣是黑色,少年发又如墨深,远望去,也难怪隐在了夜色里。

少年名叫棠七律,奉苍狗派师门之命特来此地追查一本失窃的、无关紧要的秘籍。

他很是好奇,为何一向只知闭关习武,不理庙堂与江湖事的苍狗派掌门,当今圣上三弟的鸢王——鹤鸑鷟(yuezhuo),会为了一本“无关紧要”的秘籍亲自召见、单独派遣、再三叮嘱。

但师门之命大于天,何况鸢王师父身份尤特别,作为苍狗派年轻一代翘楚的他只得“弟子听命”,不得“弟子有一事不明”。

只是这样,自己不得不错过那人的生辰宴,棠七律想着,算了吧,即使每年都推掉所有的事情去参加,连今年的逐龙会都推掉以致成为师弟们的笑柄,那人依旧视自己为无物,自己也不必再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吧?

他身下的黑额白鬃马,似是察觉到自己主人的闷闷不乐,蓦然一个起身扬蹄,促使他凝神屏气,再不为心中烦忧所扰。

也是这一个起身,要他看到密林之后、群山之中忽吐火光一束——定是探查的师兄弟们所说的可疑之处。

时间紧迫,他拉紧了缰绳,呼喝了骏马,寻光而去,过处声若雷霆。

待寻到火光处,一通明阁楼置于眼前。这阁楼有名字,门前匾额上书了“处事”二字。

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阁楼?何况这三更半夜的,还配着琴声!

要说这等场景,棠七律在话本戏里是见过的,多半是文弱书生遇到男狐女鬼,要么被吸阳气,要么被做夫妻。可自己武功还算过得去,手中宝剑也不能枉称“辟邪”,若真是妖魔鬼怪,也需进去斩立决!

提剑进门,只见大殿最前方隔着层层纱帐还真有一“女鬼”在抚琴。虽看不清容貌,但琴声扬,余音缭绕,想必抚琴之人长得不会太差。

再看四周,坐了大概十数位听琴客,他们端着茶,摇着扇。

怎么看,在场一切都犹如寻常雅集。

“在下苍狗派棠七律,实在无意打扰各位丝竹管弦之乐。只是家师近日丢了一样东西,我的师弟们将那贼人一路追赶至此山谷,料那贼人此时定还在这谷中。不知各位是否见过贼人,若能相助我寻回家师失物,苍狗派上下定当感激不尽!”

棠七律口中的山谷也有名字,叫做“奇圆谷”,谷如其名,连绵山脉围作圆形,只一出入口,就再无它路。

棠七律的师弟们奉掌门之命连日来守着奇圆谷的谷口,又巡视周山,将盗走秘籍之人死死困在谷中。

如此,想抓那贼人就如探囊取物,瓮中捉鳖。

只是鸢王师父严令再三,不许其他师兄弟们擅自行动,只等大师兄棠七律亲自进谷探查,越发要人好奇那被盗之物是何物。

再说回棠七律,他刚刚的话说得刚劲有力、字字铿锵,可在场所有听琴客却依旧该干嘛干嘛,无有一人打算理会。

“我

自知这样闯进来,实在是唐突了,只是此事不止是江湖事,介于我派掌门身份,更牵涉庙堂,还请诸君配合!”

软话说过听琴客不理,这下硬话说完,听琴客干脆茶也不端了,扇也不摇了,静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棠七律提高了音量:“得罪了!”

他上前硬掰过一个听琴客的肩膀,想要他看下自己满腔义愤的脸会是多吓人。

可谁知听琴客一转头。被吓到的却是他自己。

这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个跟人一般大的木偶!

“木头人?”棠七律怔道。

他再转几个,也是一样....可刚刚自己还见他们如生人般有所动作,难道真是见鬼了?

探完听琴客,他再去探那抚琴女,可上前正欲撩起纱帐之时,忽听到了活人声音。

“棠公子真是没礼貌,小女子放这些纱帐就是不想有人观我容貌。”这声音正是来自那纱帐后的抚琴女,“棠公子安心听琴便好,何必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小女子是美是丑呢?”

“谁管你是美是丑,我只关心你是人是鬼!”棠七律喝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还请姑娘以真面目相见。”

抚琴女轻笑道:“何为‘真面目’,帐外的棠公子此时此刻就是真面目吗?咱们世人皆虚伪,倒比不得这些木头人,从来只一副面孔,你们说是吗?”

你们,难道有人埋伏?

机警的棠七律立即将长剑出鞘严阵以待,可好生警戒后未见有活人现身。

难道.......问木头人,岂不是更无可能?

但下一秒,他深刻认识到这世间之事,岂有不可能。

木头做的听琴客们在听到抚琴女的问题之后,忽的整齐划一全部站起,算是用行动表达了抚琴女说的好、说的是。

这种场面,在寂静深夜看来十分骇人。

棠七律以攻为守,拔剑主动去挑纱帐,倒要看看这抚琴女是人是鬼。可此时,那数十个木头人瞬间齐上,发疯似的朝他撞来,要他只能先解决这些眼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