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十五年,四月,春。
简书跟随其父简知微进宫面见庆和帝,庆和帝差内官将简书带到御花园自己玩。
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是赏花好地方,但简书对此没兴趣,他看中了别的地方。
过往御花园时,他看见一棵树上建有鸟窝,于是支开了内官,悄悄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鸟蛋。
简书幼时身体孱弱,他努力爬到一人多高,还没上树杈就摔了下来,下坠过程中扭伤了腿,憋屈的他在树下哭了许久,直到顾绪之出现在他面前。
顾绪之临摹了一张庆和帝的书贴,被庆和帝责罚。
为什么?
“父皇,为什么?”他在心里反复念。
年幼的顾绪之想不通。即使在怎么想不明白他也无法反驳,也不敢开口询问庆和帝。
被罚练完百张字贴后他独自在御花园背后园池边扔着小石头生闷气,丢玩手中的石子,最后被简书的循哭声弄烦了,才过来瞧瞧。
“你在哭什么?”
年幼的简书看着一身黑色的顾绪之,顿时收住了声音,但两眼还是泪汪汪,他睁着一双圆亮的眼睛仰望着顾绪之。
黑色为尊,在皇宫,只有庆和帝和皇子才能身着黑衫,何况顾绪之的衣衫上还有金线秀在摆边。
饶是衣袍素淡,也能见得身份尊贵。
“是太子哥哥吗?我……”简书开始口出狂言了。
顾绪之一把捂住小简书的嘴道:“别乱说,父皇还没立太子呢。”
简书被顾绪之这么一捂嘴,噙在眼里的泪水哗啦啦地又流了出来,跟大雨似的,止不住。
顾绪之急了,“别哭、别哭,眼睛都肿了,好难看。”
这么一说简书哭得更响亮了——他从小体弱,刚生下来时脸上还带一块红毒,后来被当成姑娘养着,体质才渐渐改善,红毒几经波折才消掉,所以简书很爱惜自己的脸,也就养成了一种认知――只有漂亮才讨喜。
一边哭着一边问顾绪之,“我不漂亮了,我变丑了,怎么办?我眼睛肿了会不会看不见,我不要当瞎子……不好看。”
顾绪之忽然道:“……当了瞎子就看不见了。你不用担心。”
小简书停了哭声,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开始嚎啕大哭。
顾绪之没见过这么难缠地人,但也觉得颇有趣,他连忙哄道,“你好看,真的,就算以后不好看了,我要你,你进宫来给我当侍女。”
“……不要,”他虽说被当成女孩养,那也是因为体弱多病,以后不会一直当女孩子。
顾绪之以为简书嫌弃侍女身份,便又夸下海口,这才哄好简书。
简书赖皮地拉着顾绪之,摇摇他的手,堵着小嘴颤颤地说,“哥哥,哥哥,我从树上掉下来了,摔了腿,疼,你能背我吗?”
顾绪之怕他又哭,便蹲下了小小的身子,非常勇猛地说,“来吧。”
雨悄然而至,敲打着叶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节奏均匀,很是好听,也扯回了简书的时光回溯。
“长安,你能不能……”话语在舌头上绕了一个圈,还是被简书吞了回去。
“什么?”
简书愣了愣,最后望着一颗一颗落下的雨,伸出手,享受雨滴落在手中的感觉,“没什么。”
雨水落入掌心,轻微触及,有着一击即中的感觉,但随之滑落,抓不住,就像站在他身后的顾绪之一样。
简书其实想抓着顾绪之的手,像小时候那般,带着央求的语气道:“长安,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只
要好了,我都听你的。”
但简书知道,他们都回不去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叫着“哥哥”的简书了,因为他不能听顾绪之的话。
顾绪之冷声道:“莫名其妙。”便缩在洞穴里面靠着潮湿的洞壁看着昏暗的外面,最后视线落在了简书的背影上。
这一场雨下得像是停不下来,从末时一直到天幕渐黑。
顾绪之是又冷又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但他更着急姜勿的动向。
“饿了?”简书自顾说,“我也饿了,可不,只能饿着,你烧了上路唯一的干粮。”
……这话在顾绪之听来,还是怪他烧了茅屋。
他冷冷道,“不饿。”
可简书就像没听见此话一般,对顾绪之道:“过来,靠着我睡一会,洞壁湿。”
即使冷死,顾绪之也不愿靠近简书一步,他一动不动,简书叹息一声也没强迫。
他就这么干坐在里面,发出轻微的颤抖,也才感知四月山间阴雨天会这么冷,不出宫门仿似什么都不懂。
外面黑漆漆一片,连月色都没有,简书大概在洞壁门口站累了,走到顾绪之面前,不声不响地挨着他坐下,“既然你舍不下面子,那我来挨着你,我可是冷得很,你知道的,我身体一向弱。”
“滚(︶︹︺!!)。”顾绪之冷着声道。
“不,我冷,”简书耍着无赖,“我连今天救你三命了,俗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没要你以身相许,只是靠着取暖,别矫情了,小时候不是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