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月白的衣袂在夏日暖风中轻轻扬起,也扬起他身上好闻的墨香和书卷气。他的身体紧紧挨着我的,我甚至可以透过衣衫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月升道:“承棣,我……真正的朋友,算起来,只有你一个。”他转头看向我,他额前的碎发被暖风吹拂着遮掩了面容。那张脸近得似乎我探首就能吻上他的唇。
我的心骤然变得很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爱恋,像是头快要失控的野兽。
万一他也是断袖呢?他对我这么好,他是不是也爱我?不问一问怎么知道结果?
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不能靠近他,否则我真的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我会抱紧他、亲吻他,我会在他耳边喊出:我爱你,很久了。
月升还没有说完,我立刻别过头去,落荒而逃地跳下树杈,走进了学堂中。
“承棣!”我听见月升在我身后喊,但我不敢回头,我只是低头,抹了抹有些潮湿的眼角。
月升没有跟上来,我这么做,他肯定看出我想躲着他。月升是天上明月,他纵然不解,绝不死缠烂打。
但许久许久,月升还是没跟上来。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神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踌躇无措。他怎么了?我是不是伤了他?他的心哪怕只有一份的不悦,我心只会痛得更甚。
直到快开课了,月升才有些落寞地走进来,他的月白衣衫上沾染着爬树留下的灰尘,就好像月蒙浓雾,黯淡无光。我默默地将视线挪开,也躲开他投来的目光。
临近乡试,先生的课业布置得格外重,整整一个下午,我就是想和月升说句话,也不得闲暇。转眼剑芒山剑指斜阳,黄昏召唤出彩霞,泼在天穹上。
散学了,我坐了一个半天没挪地方,站起来,腰就是一阵酸。我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脚径直往学堂外走去,月升却叫住了我。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回过头去,长久地没有说话,同窗陆陆续续背包走了,整间教室死寂下去,空寂下去,让月升的每一个字都听来格外清晰,让我心上的痛觉,也格外清晰。
月升见我一直不说话,他声线微微颤抖地说: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苦笑:“我也曾以为,我们是朋友。”
“曾?什么叫曾?”月升诘问我。
我默然转身,径自离开了学堂。
我回到家,厨间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的青烟往天上流去,我知道,爹一定在张罗晚饭,他是不可能让姐下厨房的,姐准能将锅炸了。
我放下书囊,走到厨间去,故作随意地转一圈。爹说:“回来啦?”我东扯西扯地问了一通,晚饭吃啥,姐姐怎样等等,最后抿了抿唇,好像是云淡风轻道:“今天早上来的那两口子,爹你答应治他们了吗?”
爹皱着眉,边切菜边道:“你小子这么关心他们干啥?”我的心就是一抖,好在爹没接着追问下去,他道:“那……算病,也不算病。我没答应。”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爹你为什么不答应啊?试一试也好,我看他们怪可怜的。”
“你不懂。”爹放下菜刀,“不是,你小子瞎掺和啥呢?这种事是大人的事,快去背书去吧,一会儿吃饭了再喊你。”
我眼神有些颤抖地看向地面,拖着步子离开了厨间。身后,是“噼里啪啦”葱姜爆香的声音,温馨而美好。但我没闻见香气,没感到温暖,我只是觉得冷,从心底翻腾出阵阵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