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失重感很玄妙。
她的记忆里经历过,但却很陌生了。
她被勾揽着,随即高跟鞋鞋跟离地,然后唇上有湿湿冷冷的触感爬进她的感官里。
很无冒犯力的一个浅吻,只是他长久不想离开她。
简单辗转几下,向明月被他那轻柔的湿濡触感,叫回些神。
她推不开他,索性朝他某处抬腿屈膝,狠狠教训了一下。
周映辉吃痛地本能,丢开她,弯腰挽尊貌。
向明月唇上的口红花了,周映辉缓缓直起身,他唇上亦是复刻的红。
二人作了彼此的镜子。
向明月下意识地拿手背去捂揩,周映辉却是拿拇指,那一点点刮揩的骄矜样子更是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周映辉,你个死猫子烂狗子的坏皮料、臭流氓!”
骂还不够,她拿手里的包当凶器再次来掼他,连掼几下,最后包掉他怀里,他好生给她接着。
旁边路过的人,权以为一对情侣闹别扭了。
容她发泄完了,周映辉拿着她的包,气定神闲地试着征询她,“我先送你回家吧。”很晚了。
他不朝她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说什么回家?
回你个姥姥家!
她气极即刻扭头就走,没几步,又折身回来,从他手里拿回她的包,“你该是属狗的。”
向明月权当被狗啃了一口。
“二狗子”也不反驳,拿脚步跟上她。
向明月回头,他就停;她回身去走,他就跟,这样牵掣地一直走到她泊车处。
她喝酒了,无论是嗅觉,还是刚才唇上尝到的味道,周映辉都知道她不能开车的。
他等她无钥匙进入解锁后,一步上前,先一步拉开车门。
“周映辉你有完没完。”
“送你到家就完,我明早就从你那搬出去,可以了吧?”
“不可以!”
她又一次急刹翻了车,她还当是之前那问可不可以认真对待一下他的问题呢。
该死的,恨不能咬断舌头般地懊悔自己语无伦次。
“……”周映辉知道她是听岔了,也没下文了,就在那若有深意地笑,笑得向明月很不是滋味。
“笑屁啊。”
“好了,别闹了。”周映辉老实交待,“我先送你回去,我翘班出来的。”
仿佛怕她不信,他把着车门,风吹得他风衣领子不时都立起来了,尤为正经笃定地补充,“是真的。”
是真的翘班出来,也是真的喜欢她。
*
这天晚上,向明月做了一场梦。
梦里糊涂极了,她感觉自己有一半的神智没有进入梦里,它就上帝一般地站在她梦的边缘,审视着她,更像是审判。
审判着她的灵魂。
向明月,你梦里的行径与你的口口声声完全相悖呀。
是的,我知道呀,可是……
生理的欲望驱使着她,她懂那份快乐有多凌驾人的意志,也正因为意志在那些浪潮面前全无能无力,才更叫人看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梦里,向明月看他,是残暴的,原始的,带着几分崩坏感地朝她挞伐……
下一秒,她赶在自己崩溃之前,喊出了声,一身热汗地跃坐起身来。
简直荒唐到外太空去了。
她大半夜起来,在阳台上抽烟,手机里有周映辉两点左右给她发的iMessage:
下夜班后来搬行李。
向明月把手机丢到老远。
可是这个二狗子最后还是食言了,或者他又在跟向明月耍什么花招,她由他去了。
周五上午十点,他给她打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总而言之,搬走的事又跳票了。
向明月狠狠蔑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映辉专硕毕业之前发表了一篇关于抗血小板治疗血小板功能评价的SCI论文,正巧邻市有个神经遗传代谢病的分子诊断的学术会。
他的硕导老师也在授课之列,临时缺个助手,捉他去帮忙,顺带着给了他一个听课名额。
他有意满工作年限后报考临床检验诊断学科研型在职博士,当初导师建议他直博的,也有教授可以写推荐信。
他还是选择了先毕业,当然,对于师命他也轻易不能违拗。厚颜坦言,不久将来,也许还要劳烦老师给他写推荐信。
他下午就得去接老师,然后陪老师去趟H市医科大学附属人民医院。周六正好轮休,周日回来上白班,“我晚上去你那搬东西。”
向明月想起她小时候暑假做作业,今天挪到明天,明天靠到后天。妈妈原先老说她,你就饶吧,我看你能饶自己饶到哪天!
这话,向明月此刻很想朝周映辉说一万遍,我看你能饶到哪天搬?
似狗更像狼的小畜生。
*
结束一周的工作,周五又有团建,临近十一点向明月才倦鸟归巢。
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手里的包、钥匙一股脑地往玄关柜上一扔,径直走到客厅,人懒散地往沙发上一栽。
她不知道就这样厅里不开灯地在沙发上眯着多久。
不设防地,被深夜呼啸而过的出警鸣笛声吵醒的。
她扒拉了几下头发,睡眼惺忪地在醒神,想喝水,但是又不想动。
就这么枯坐了许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看清许多角落,客厅朝南的主阳台晾衣架上,有件长袖衬衫在舞,因着窗外捎进来的冷风。
这个阳台归周映辉晾晒,向明月主卧还有个朝东的小阳台,他俩衣物一直分开晒的。
向明月起身,踩亮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
先前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根本没在客厅区域落座过,眼下开灯之际,她才认真打量起周遭与她严重不匹配的井井有条。
向明月习惯了伸手拿的宜家移动推车上,她的各种杂志、书籍,全被磕得整整齐齐码到她的书架上去了,书签位置没动。
推车上各种开封的零食,也用不知从哪来的零食长夹夹得严丝合缝,不至于洇软了。
她坏毛病很多,比如手机数据线插头她老是忘在地插上。有人给她把地插弹扣都盖上了,数据线细致地全收回茶几下的收纳盒里。
再到厨房,她要喝水,流理台面上竟找不到一个搁在外面的杯子,全被周映辉收放在悬柜里。
向明月看到磨砂玻璃后排成一条线的马克杯,不禁想笑,她家里这是住进一个田螺男人嘛?还是个牡丹狗田螺少男。
冰箱亦是,各种临近赏味期限的饮料、巧克力、泡芙……,他全给她提溜出来放在一个收纳槽里,上面便签赫然龙飞凤舞的字迹:临近期限!!!
这男人有毒!
比老妈子还烦。
向明月干脆水都不喝了,躲一般地回房了。
快给我搬走,还我原来的生活。
次日周六,向明月睡到九点多,家里大嫂给她打电话,说向东元在家请生意伙伴,
做了不少菜,喊当当回去吃饭。
“不了,中午有约。”
她起码三天不想碰酒了,也不想在任何席面上再坐着熬时光。
她就想在自己的空间里待一待,不必衣着得体,不必妆容妥帖,听些放松的音乐,哪怕吃饼干就白开水,她起码得一自在。
当然,饮酒后的饥肠辘辘,你让她真吃饼干,向大小姐能死给你看。
她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
大概这段时间,她被周映辉亲自下厨的烟火气感染了,忽然发现天天吃那些重味精的外卖,舌头真得变没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