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谈,既然要去,姜世熙想应该和柳南瑞谈谈近况。从柳南瑞去往异国发展,两人除了音乐与工作再无言语,借助回忆站到一起,然而回忆也成为矗立在两人间的高深墙壁。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怀念那些逝去的人,可就是本应感同身受的两人现在形同陌路。
拨通视频,他们互相并不看对方,很尴尬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柳南瑞先说话了,“你要来美国?”
“嗯。”
又是沉默,姜世熙想改变氛围,“我听说你回来过,去了脏街。是吗?”
他没有否认,耸耸肩向后靠在椅背上,“我想知道告密的小**是谁?”
“别再去了。”姜世熙有非常合理的理由,“你的身份不合适,有了名气,会被认出来……”
“我不像你!”他的语气突然冷厉,姜世熙惊讶的抬头,柳南瑞很生气的样子,“脏街像它的名字一样肮脏下流、卑鄙罪恶,出自那里的我也一样。不论多么出名,我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出处,就像我忘不了珍妍姐他们。”他重重的用手指戳着胸膛,咬紧每个字,“我们都出自那里。”
显然他说的‘我们’中并不包括姜世熙,她瞬间气血上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直勾勾的瞪着他。柳南瑞相信如果他们正面对面,姜世熙一定已经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之间仅仅靠着这脆弱的网络信号相连,柳南瑞才敢说出来,“我从那里来,也愿意回那里去。你们出了名便有多远走多远,我一定要回去。你尽可否认,但脏街才是我们的世界,我要把它拿在手里。”
姜世熙十分生气,“我帮你出名不是让你继续混黑道!你回去做什么?找谁?连孤儿院都不在了!”
“我知道,你把它迁走了,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我更放得开手脚。”柳南瑞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回去,才能找到凶手。我问了韩风,你根本就知道他没贩毒却……”
“住口!”她不禁拍桌嚷道,怒目而视,“不准你再碰这件事!”
“这你管不着。”
姜世熙简直想把他拖出屏幕,咬牙道,“你永远别想再回国。”
看着屏幕,柳南瑞感到一阵蹊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姜世熙有些慌乱,“没有人可以干涉我,脏街是个有用的地方,我的地方。”
两人僵持不下,视频就这样断了。争执不为人所知,姜世熙交代美国方面限制柳南瑞的行动,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柳南瑞依旧我行我素。姜世熙试图打听出他的交际圈,却一无所获。总而言之,除了争执一直在姜世熙的脑袋里徘徊,剩下一切安好。
“你的礼物,粉丝寄来的。”金明路推着一个拖车进了姜世熙的办公室。
她很惊讶,“现在鼓励收礼物了?”
他看着推车上的东西,“就是……一部分。照片、相册、手写信,便宜的,贵的退回去了。”
“上个星期有这么多吗?”她到推车上翻礼物。
金明路撒谎道,“可能欧美粉丝变多了吧。”因为姜世熙最近心情不佳,所以将粉丝的礼物整理出来给她看,也许能抵消anti对她的影响。他把礼物盒子堆到桌子上,交代一句赶紧溜,“你看看,挑几个回复一下。”
“哦。”姜世熙着手看信。十几页的信,几百张照片的相册,十分热烈的感情,真的暖人心。
翻着翻着,她注意到一个薄薄的信封,普通的包装,在一堆礼物中显得很突兀。打开看,是一张照片,一对夫妻和一个男孩,幸福的家庭照。她一下子惊住了,去翻信封上的地址,只写了公司的地址,不知从何处寄来。思考再三,她用公司内线把姜千燮叫了上来。
这是第一次主动被姜世熙召唤,姜千燮有点紧张。他进入办公室时,地上堆满了纸盒包装,桌上是拆过的信封和礼物。他问,“你叫我?”
“嗯。”她甩过去一张照片,“有没有印象?”
“爸爸和妈?”他很惊讶,拿起来仔细看着,确实是他们的父母,中间的男孩就是他,“你哪来的这张照片?”
姜世熙抬抬下巴,“这堆里寄来的。见过么?”
“有点印象。”回忆许久,想起当天的场景,却记不起这张照片流落到了哪里。自家中失火,他便跟着小姨生活。但来这家公司的事他不敢和她说,只说有了很好的工作。在他的印象中,小姨很少提及他们家的事情。关于父母,他只见过姜母小时候在外祖父和外祖母家的照片。
姜世熙拿着信封翻看,“去工作吧。”
“那么照片,我放这了。既然是粉丝寄来的,应该没有恶意。”
她烦躁的挥手让他出去。
姜世熙不喜欢姜千燮。小时候就是一副担不起责任的样子,遇到事情只会跑出家门,完全不顾及两个弟弟妹妹,现在幡然醒悟有什么用。她瞥一眼门口,嘲讽道,“以为是多么幸福的家庭呢,自欺欺人。”
转过头,她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娴静,得体美丽,和印象中扭曲的面容相差甚远。她突然有些释怀,对权志龙,不完美的爱情是能把人逼疯的,她不是正在品尝吗?权志龙是做错了一些事,但她也不是完全无辜,过去的事总提有什么意思呢。将照片塞进抽屉里,她再也没拿出来看过。
断绝联络,真的断绝,权志龙再也没听到过姜世熙的声音,自从上一条信息后什么消息都没有了,记者也找不到她。权志龙心中痛苦异常,感到受到了最可怕的惩罚。当姜世熙逐渐放下怨恨,他却越发沉迷过去的温情。
每天都有新鲜八卦,姜世熙降低出镜率是最正确的决定,追逐热闹的观众纷纷离席,她能够完美的继续黯淡。不一样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朋友,姜世熙有更多的时间和新朋友相处,和任何人或者利益无关的朋友,这令她感到生活的真实。
“我觉得你可以出去玩玩,和娜美他们似的。”厨房里,龙奶奶站在正在洗碗的姜世熙身边絮叨,“我知道,年轻人总是这样,玩起来就像没有明天和未来……”
“我喜欢留在家里,很舒服。”姜世熙说着把洗好的碗筷放到消毒柜里,按下按键。在家里踏实的过日子让她心情平稳,渐渐忘却当时的伤心和愤怒。
龙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是最舒服的地方,可二三十岁的时候总得做些不舒服的事情。我经常后悔嫁人太早,外面的世界不舒服却有意思。”姜世熙笑笑不说话,只听着,“说真的,你该出去,你不会做出不好的事,对不对?去消遣一下。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晚上出去散步,偷看长得好看的小伙子……”
夜晚令人享受,姜世熙想起她在顶楼的卧室里,躺在床上和孩子们看星星。当她被孩子牵扯着从医院到这栋房子,日复一日的禁锢令人疲倦,所以她改装了顶楼。阁楼变成卧室,屋顶成为观星台窗口,令她感到从胸口深处涌出来的自由气息。
“你说的对。”她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晚上出去玩了,白天偶尔的聚会藏头露尾,再好的兴致也逃走了。
龙奶奶眉飞色舞,好像要出去的人是她一样,“要听老人的话,快出去玩吧。”
咔哒,门锁合上的声音。龙爷爷咧开嘴笑起来,高高举起姜宰贤,“妈妈走了,谁是宰贤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