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沙滩上用武力威胁了乔安,但阮加明白她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了。今晚送走小不点后,也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下去,她必须再与陈轩教官一战,给她的终结者任务做一个了结。要么她杀了教官,要么教官杀了她,对她来说,无论结果是哪个都无所谓了。乔安说得没错,恐怕所有人都看出来她的犹豫不决了。
陈轩教官依然在睡,他或许还不知道阮加决定今晚就打算跟他做个了结,但成熟如他,应该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阮加并不担心他会感到吃惊。
她把一直由自己保管的陈轩教官的武器拿了出来。这把武器曾经是阮加的仰望之物,每次看到它展现在她面前时,她都渴望能摸一摸。现在它就在她的手中,她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找了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拭它,就像擦拭自己的心爱之物。
黄昏时,是陈轩教官先起来的。他来到客厅,阮加便把替他擦拭好的长刀扔给他,他接了过去,也没有道谢。
小不点还没有动静,阮加担心又有什么不好的状况,便上楼去查看。到了小不点的儿童房,才发现他早已经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罢了。
阮加帮他穿好衣服,柔声问他准备好出发了没。
他懂事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的宝贝——那些在海滩上捡到的贝壳和昨晚捞回来的金鱼。他问阮加可不可以把这些带走,阮加点了点头。他的贝壳都堆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坐在地板上一个一个的挑,阮加耐着性子等,最后他把所有的贝壳分成了三份,一份给阮加,一份给陈轩教官,一个留给自己。
阮加事先给他买了一个儿童用的小行李箱,把他的书包和贝壳都装了进去。只是金鱼只能提在手里了。
收拾妥当、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阮加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的路上,三个人都异常的沉默。
到了三元基金会,张禾女士亲自出面负责接收。交接时,小不点还是哭了,抱着阮加不肯放手。张禾女士温柔的把他抱过去,安抚他,也许是张禾女士身上那更成熟和柔软的母性,令小不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再有不舍,也依然是要分离的。签署了委托书,阮加和陈轩教官就留下小不点离开了。
离开三元基金会时,阮加顺便取走了上次留在这里停车场的车子。
车子离开繁华的城市,向人烟稀少处开去,渐渐开到了人迹罕至的地带。阮加最后把车子停在了一片无人沙滩前的上坡位置,为了避免车子陷到沙子里,她并没有把车子开下去。
阮加打开车门,朝沙滩上走去,陈轩教官自觉的跟了上来。
这时,天色早已经黑了,只有一轮圆月照亮着这片沙滩。
他们站在沙滩上,面对着对方。
即使阮加什么也没说,陈轩教官也知道阮加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月亮在云层中移动,忽明忽暗。
阮加从沙地上一跃而起,拔剑朝陈轩教官冲过去,银白的长剑在夜空中划下一道美丽的寒光。
但就在阮加朝他冲过去时,陈轩教官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破生死般平静的望着向他袭来的寒光。
长剑至其面门一寸停住了,仿佛遇见某种看不见的阻碍,使得她无法挥下手中的长剑。
她握着剑的手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看着面对她的屠刀岿然不动的男人,曾经她使出这一招打败了男人,如今她受到这一招的反制,竟然也是同样奏效。
“看来这一招百试百灵!”男人淡淡的自嘲也是在嘲笑她。
这句话撕开了阮加企图坚持掩盖的事实。她是无法杀死这
个男人的,揭穿了这一点,她的剑就颓然的放了下来。
但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也在她放下长剑的这一刻毁于一旦。
男人似乎明了她内心的挣扎,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她却扭头避开了。她把长剑插回剑鞘,转身离开男人。
她并没有走远,也无处可去,只是寻了一处男人看不见的角落坐了下来。
放过了陈轩教官,意味了背叛了终结者任务,回到军部势必要受罚。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处罚,事先也没有了解过。如果事先她有了解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着落了。她并不害怕惩罚,只是除了处罚,还有人们对她的看法。她之前对苏万楠主任的信誓旦旦现在都成了莫大的讽刺。如果不想面对这些,她也可以不回去,反正回不回她在军部的前途都已经完蛋了。
她并没有后悔自己选择了不杀死陈轩教官,只是也无法轻易的舍弃自己这么多年为了获得一个容身之地所付出的努力。而且不回军部,她又能去哪里?
一大团黑暗包围了她,以为是月亮消失了,阮加抬起头,才发现是陈轩教官来到了她面前。
他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是在可怜她吗?
阮加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神幽深如潭水,她看不透他所想,他却似乎能看透她,这真是不公平。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从什么时候呢?是不是从一开始选择她做终结者时就料到了。
她突然怨恨起他来,他为何要这么不小心感染上了病毒,不仅使军部损失一个支柱,还连累她。她的未来不说是平步青云,至少在退休前也能混个中尉或者上尉,有一所房子,有优渥的退休金……如果不幸战死,至少也会刻在烈士的那一栏。
而现在,一切都触不可及了,将来人们谈论起她的事情,只会带着轻视和不屑。
就在她愤愤的看着男人时,他突然俯下身来,像求婚一样单膝跪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阮加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阮加想知道他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