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雷振宇的留校察看处分没有取消,但他第二天早上吃到了念叨了一周的清汤面条。
所谓清汤面条,就是把龙须面煮熟后,浇上料撒上汤,然后在面上放几根焯过的绿叶菜,绿叶菜边再放一只卤鸡蛋。虞筝做法比较细,不会把菜剁碎在面快煮熟时下锅,她喜欢整根扔进去,然后等面出锅,就像摆盘一样把菜一根一根挑进碗里。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当你准备吃这碗面时,你至少知道里面放的什么,而且颜色鲜绿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但是这样做稍微费点时间,其实也没浪费多久。动手的人都不嫌麻烦,吃的人何必较这个真儿呢!不过雷大爷比较看不惯,总觉得城里人精细无非就是矫情,说话矫情做事也矫情,所以这碗清汤面雷振宇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尽管每次他和蕾蕾吃得一根都不剩,但从不会在他爹面前多说一个字这个面条有多么好吃,吃的时候心情有多么好。
他们接下来准备把蕾蕾送回姥姥家,然后再去挑选一些新车饰。不过计划没能成行,刘姨毫无预兆中风了。
事后回忆起那天的事,虞筝久久难掩心中的慌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对她而言最重要,虞筝会直言请不要急着拍砖,一定会是我妈。别拿作为一个母亲不把孩子放第一位来绑架我,我告诉你,母亲在我心里最重要,至于孩子那是我的命,孩子既然都和自己的命融为一体了,还有必要再排位嘛!
那天他们新车还没提回来,幸好二姨一家都在。他们小心把刘姨扶下楼,表妹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她已经显怀了,虞筝怕她累着没让她跟着,把蕾蕾交给了她,然后夫妻俩一路风驰电掣往医院赶。
刘姨平时血压比较高,大夫问过既往病史,感叹幸亏送医及时,情况还不算太遭。检查下来除了动脉粥样化,说话还有些含混不清,其他并发症倒没有,简直是万幸!
到家刘姨对今天跑了一趟医院很不以为然,一直念叨根本没事,是他们太敏感了。虞筝说:“妈,真等有事就晚了。”
雷振宇在医院来来回回跑,到家了也没闲着,刘姨看他一脸汗,叫他去歇着。雷振宇喊没事,一个人把药拿走去分类。整整两大包,有口服的,有输液的。
“让他歇会吧。”对这个姑爷,刘姨心情很复杂。从女儿第一次和她说交朋友了,问清雷振宇的个人情况,刘姨就觉得这不是女儿的最佳人选。两家家庭背景相距太过悬殊,就算不以金钱衡量婚姻的价值,但思想的差异早晚会成为婚后摩擦的显像问题。但是女儿大了,有她的想法,自己也不能干预太多。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剩下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果说同意女儿结婚这件事最后演变成一场心灵的豪赌,那么刘姨当时的心态就是赌赢了女儿一生就不用自己愁了,一旦输了也只能当成给她买个现实教训。
雷振宇并不知道岳母在想什么。他这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去医院及时,没有拖到不可挽回的局面。这一点他是心存感激的,岳母的配合,等于用实际行动在给儿女减轻了无形的压力。大舅哥出差赶不回来,如果老人再一意孤行,很有可能原本的小病被拖成大病。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和岳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己的老父亲。
雷大爷也曾有过这么一回,但不是中风。雷大妈和小两口叨唠说老爷子最近呕吐并便血,虞筝一听就说坏了,赶紧送医院,八成胃出血。说动了雷大妈,到雷大爷跟前碰了壁。老头把头一摇,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一句又一句嫌他们大惊小怪,声称自己不过痔疮犯了……
半个月后,雷大妈惊慌失措打来电话,雷大爷遛弯差点晕倒,送到医院一查十二指肠出血。
那天雷振宇嘴巴一张,隔着老远都能看出就一个字——
靠!
家里有老人,有个头疼脑热避免不了,还是那句话——态度决定一切。家里有个不省心的爹,雷振宇表示亚历山大。幸好还有个体谅人疼儿女的岳母,雷振宇真心觉得上天待自己其实不薄。
两大包药,输液的又按一天一份单独分出小包。口服的,雷振宇根据医嘱单独打包,又找来纸笔根据不同的药,写下服药注意事项。虞筝来叫他时,他基本已经归整完了。抬头一看是老婆,忙说:“马上就好。妈咋样,这会还晕吗?”
虞筝摇头,雷振宇嘴里念叨那就好,把最后一种药分好份。
“别担心,妈会好起来的。”
俩人一前一后下楼。刘姨这边房子不大,晚上住不下太多人。梁言马不停蹄赶到,就让他们回去,打保票保证能把大姨伺候得玉体安康。她带了针过来,这个时候辅助针灸,对恢复语言功能非常有利。虞筝看也确实觉得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了,嘱咐了老太太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千万别拖着,老太太一一应了,梁言就奉命把她俩赶出了门。
“梁言来了,有她在,比咱们强。”虞筝折腾一天头有点疼,雷振宇握她的手稍微用了用力,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