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站在原地看他离开,那在他看来格外瘦弱的臂膀,仿佛因为心里的不快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从小就受不了何维受委屈。
因为何维小时候身体很弱,感个冒发个烧得托一个多星期才好,细皮嫩肉的不小心划个口子都要肿半天,整个人像是玻璃做的。因此在林涧心里,就格外宝贝这个小弟弟,不让人碰,好好保护在自己身后。
每每他不察,何维在外面挨欺负了,不愿意跟他说,他就将那些小孩一个个叫来问,非得给他报了仇。
可如今这小孩的难受是自己带来的,他能怎么办?打自己吗?
良久,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林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维站在楼梯上,从楼梯的缝隙里看林涧那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泛了红,搭在护栏上的手也猛地握紧了。
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木质护栏,骨节处都泛了白。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走在独木桥上,左右空无一物,害怕极了,不敢后退,也不敢前进。就
僵持在脚下这一点,进退不得。
似乎缺少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他做出选择。
就像现在一样,他既不想看着林涧跟他疏远,也不愿意看见林涧因为自己而自责。
何维如今像个矛盾体,各种想法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跟林涧,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兄弟,林涧对他好,他也对林涧好。
可如今看来,他只想林涧对他好,不能对别人好。
所以他违背了心里的道德和自尊,用示弱的方法来取得林涧的同情和罪恶感,心甘情愿地由着他支配。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越长大,就越难以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相处呢。
接下来的几天,林涧拒绝了所有的邀请,每天按时放学,去班级门口找何维,再一起回家。
却不知为何,明明他都在了,何维却还不让司机来接,坚持要二人独自回家。
林涧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便由着他所想,一起出校门、坐公交车、再走回大院。
从以前开始就是,何维年级低,放学早,林涧怕他让不长眼又毛毛躁躁的高年级生撞了或是挨欺负了,就不让他往高年级走,坚持要自己来接。
这一接,就接了整个青葱岁月。
如今在他看来,何维似乎格外喜欢他来接他。
他猜是因为他家里父母一个忙于工作,一个生活还需要保姆照顾,所以这小孩从来没体会过被家人接的感觉。
小孩一个人等在校门口,看着别的同学一个个被父母接走,有的抱在怀里,有的坐在父亲肩上,那些欢声笑语都无法触碰到他。
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放学、回家。
想到这些,林涧不由心里一酸,便打定主意,由他来接他回家。
明明是很早就做了决定,却在近些日子,因为他自己贪玩,生生把它忘了。
林涧背着书包走到何维班级门口,看见何维坐在自己座位上写作业,教室里还有几个学生在打扫卫生。
他没叫他,而是轻声走到他身边,食指微弯,敲了敲桌子。
“回家。”
正低着头认真写作业的何维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待看清了来人,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悄默儿声的呢。”何维抱怨。
“那我下回在门口叫你一声再过来。”林涧随便坐在何维边上的座位,催促道:“快点收拾,一会儿天太黑,回到家你妈该担心了。”
“还是别了,你随便弄出点声儿让我知道就行。”
何维怕他扯着嗓子叫二宝,齁傻的,太丢人。
转而便收拾起要带回家的东西。
两人一出了教学楼,一阵冷风就吹过来,带走了身上的大部分温暖。
像林涧这种自小不怕冷的人也禁不住一哆嗦,转而伸手将何维的衣服领子往上提了提,摸了摸何维的耳朵,问:“耳朵冻不冻?”
“不冻。”何维说。
“你这外套怎么没帽子。”他嘟囔道。
他们俩在学校都穿校服,由于天冷,又都在外面套了个外套,多一层就能抵御点寒冷。
“没事儿,不冷。”何维偏开头,被林涧摸得不自在,迈开腿就要往前走。
“唉,等会儿,”林涧拉住他,一边将自己的外套拉链解开,“咱俩换换,你穿我的,我衣服有帽子。”
何维一愣,干巴巴地问:“那你怎么办。”
林涧勾着唇一乐,“我什么时候怕过冷
。”
从小他就在雪地里滚惯了,大冬天别的小孩都贴着暖气不动窝,他还能在外头堆雪人给屋里的何维看。小手冻得也要裂开,脸上都被风刮出了印,却还笑眯眯地冲他挥手。
每年冬天,他都一条裤子一个外套,在外人看来是得瑟,老了得得病,他却无所谓,对寒冷并不敏感,还照样在雪地里玩,也不见感冒。
这边林涧脱了衣服,看何维不动,又将他的衣服也脱了,挂在自己的肩上,赶忙给何维裹上自己的。
“挺好,你穿着大了点,省得露着手了。”林涧笑着,低着头给他系拉链。
“”
一声不知何处的礼花突然在耳边炸响,璀璨的火光照亮了林涧的脸。
何维看着那被照得清逸俊秀的脸庞,竟入了迷。
七彩的光映着林涧的眸子,他整个人好像都因为那眼而发着光。
我知道我的选择了。何维心想。
看着眼前还在说着无关紧要的叮嘱的人,他的心一下就软得不可思议了。
我喜欢他。何维低喃。
我喜欢林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