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也赌赢了。
我只是觉得,神仙哥哥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那般客气疏远,除掉他对我一点兴趣也无的可能外,要么是他已有婚配,要么,就是他只是拿捏不准和我相处的度。
可能色/欲熏心的时候人都会把事情往乐观的方向想,我便赌他是最后一种。
若他是冰雪聪明的人,定能从我的称呼和话语的突变中察觉端倪。欲擒故纵精髓在一个“纵”字,但必须要疏离有度,既要表现得同先前完全不同的假意释然,又要让他能发现我那掩饰不去的失落。
如此一番算计,归根结底,就是要让他知晓,我想和他结交,但我不敢强求。
这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对方且臻,或是方子蘅那种性格的人,我是断断不敢轻易用这种方法的。所幸我没有看走眼,外表清冷的神仙哥哥,内心或许真的是柔软的。
“是的,你就叫我陌儿就好啦。”心情顿时一片明朗,我这次露出的笑是真心的了,眼睛都眯了起来。
想来不告诉全名肯定会让宾以寒觉得我对他设防,我又歪了歪头道:“你要是答应我叫我陌儿而不是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全名。不然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你就用全名叫我了,我不喜欢!”
嘴上没心没肺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样稍微任性一点,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而后我没想到,这点小心思,竟然惹得他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微微弯起,有星点光芒在其中闪烁,仿佛装着最明亮的夜明珠,唇角向上勾了一道浅淡的弧度,不甚明显,却异常难得。
我未曾见过如此惊艳绝伦的微笑,更何况是出现在一直冷若冰雪的宾以寒脸上,刹那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我答应你便是了。”那笑如昙花一现,转瞬便消失在清俊的眉眼间。
我顿时不知所措,结巴道:“我,我叫方承陌。”
他答应了,甚至还笑了,天啊,他好温柔,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我花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匆匆客套了几句,便顺势让宾以寒早点回去。
只是这一次的道别同刚才完全不同了,我甚至开始思考明天还是后天就找个机会溜去他府上找他,一来确认下他的身份,二来拉近下距离。
毕竟,向原主报恩之后,我也要过自己的人生,那么从现在开始争取,有何不可呢?
宾以寒离开前,坚持让我在床上歇息不必送他。我看他即将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喊住了他。
“以寒哥哥,如果我好几天没去找你的话,你不要觉得是我今天都在逗你玩,并不打算和你深交。”我目光郑重,“我一定会去拜访府上的。”
话已至此,如果找不到机会从方府溜出来的话,至少不会让他误会。
他听见我那个称呼,身形顿了顿,却没有阻止我这么叫他的意思,只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我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许久,才默默吹灭了塌边的烛火,睡了下去。
次日清晨。
这夜依旧睡得不安稳,仍是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不过好在醒来身体并无异样。
我早早就醒了,匆匆洗漱完,随便捡房内备着的衣服出了门,左拐右拐,好容易才到了烟雨楼正楼的大厅,寻了个位置坐下。
一夜纸醉金迷后,清晨的烟雨楼寂静无声,大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偶尔能听见院内的鸟儿啼鸣两声,像是惊觉打扰了这儿的静谧,又迅速
地伸展双翼飞去了别处。
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了方子蘅打着哈欠下了楼来。不得不说他在早起这件事上还是很积极的,明明眼下那两块青色因为纵欲而更深了些,倒还是如时和我见了面,带我往方府赶去。
一路匆匆忙忙。路边的商铺都没开张,只有偶尔几个卖早点的小摊摆上了桌椅,馋得我口水直流,想叫方子蘅买点,却被他不耐烦地一个爆栗,抓着继续赶路。
“所以你说有办法的意思,就是让我爬墙……?”
站在方府的高墙外,我一时语塞。
方子蘅看起来也有些尴尬,讷讷地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里面就是你住的院子,我抱着你的腿,你爬上去在上面坐着,等我从大门进去再在里面接你下来。”
“你不会武功吗?你要是会武功直接把我带进去不就行了?”我疑惑地问道。
他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我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府二公子,何必学武功?吃喝玩乐就行了!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快爬。”
我无言以对,只好点了点头。
方子蘅看起来是个贪声逐色的瘦弱公子哥,力气倒还不小,抱着我的双腿把我稳稳地举了起来。我艰难地两手扒着墙头爬了上去,攀在冰凉的琉璃瓦上翻到另一边去,他便一溜烟地跑了,留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发呆。
拍了拍满手的灰尘,我往院子里张望着。紧闭的房门前放着几个食盒,大概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只是因为我不在,没人应声,就搁在了门口。
一会儿得把它们给收到房里,装作我晚上睡得早,现在才发现。我想道。
又过了半晌,方子蘅还没出现。估计王府太大,他还没那么快走到。我看到不远处院子一角那个巨大的水缸,突然灵机一动:他不来,我可以先慢慢挪过去,然后踩着水缸边缘下来啊!
便小心翼翼地往水缸那挪去。我动作很慢,毕竟墙这么高,真要摔下去,恐怕少不了缺胳膊断腿的。
就在我快移到水缸上方,正专心致志地找平衡点,准备探出一条腿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方承陌!你在做什么?!”
我:“?!!!!”
我被吓得一抖,下意识地趴在琉璃瓦上稳住身体,哆哆嗦嗦地往后望去。方且臻扶着王妃站在院门那儿,面色阴沉,一脸震怒。
而王妃像是被我的举动惊到了似的,瘦弱的手紧紧抓着心口的衣物,半句话也说不出。
我浑身如至冰窟,满脑子都是被抓包的恐惧感。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啊啊嗷嗷嗷嗷嗷!
“方承陌,给我滚下来!”方且臻满脸怒容,“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跑出去的!”
我还在那发抖,瞥见他们身后方子蘅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隔得老远就看见了这荒唐的一幕。
他不知所措地和我对视了一下,下意识地收缓了脚步,悄悄擦掉了额前的汗。
“哎哎哎,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了?”方子蘅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王妃,“大哥,消消气,我刚才在那边院子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脸兴致盎然:“哟表妹,想出去玩么?那也别爬墙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太不雅观了。”
“我看她就是想逃!”方且臻黑着脸大步走过来,抓住我的一只脚,把我往下一扯。
我猝不及防,霎时失去了平衡,往下栽了下去。
方且臻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被拎
到中殿强行压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我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
虽然从墙头掉下去的时候他嫌弃地接了我一下,让我没狼狈地摔在地上,但被他攥过的脚踝还是疼得不行,分明是有意那么用力的。
不过以他那个脾气,看他那么生气的样子,没拔出把剑砍了我还算好的了……
王妃眼眶红红的,倚在我对面的梨花木贵妃椅上,唇色苍白,像是气得不轻,一直没说话。而方且臻站在她身后,一张俊脸上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方子蘅则坐在边上喝着茶,全然一副事不关己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垂着头,只是沉默。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如闭嘴认错得好。
“承陌,你实话告诉叔母,你是不是打算离开?”王妃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情绪极为不稳定。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承陌并不敢……”
“不敢?衣服都带上了,还说你不敢?”方且臻厉声喝道。
我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包袱,有口难辩。方才在烟雨楼换了衣服之后,原本的衣服我没舍得丢,装在包袱里背了回来,结果却成了我出逃的证据。此时人赃俱获,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