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梧盯着她,意味深长地扬了嘴角,低头一笑:“娘娘此番前来,必定早有人选。”
范媚娘心内一动,道:“此人哀家曾举荐过,王爷必定尚还记得。”
李栖梧似乎当真思索了一番,才扬眉恍然道:“骠骑将军。”
范媚娘正了正身子,偏头启唇:“正是,王爷以为如何?”
李栖梧坐在床边,看向她灼灼其华的桃花眼,轻点了点头:“好。”
她出乎意料的顺从反倒令范媚娘微微一怔,上挑的眉峰下压了压,将眼里盛开的花瓣压得实了些,她反手支着额角,步摇款款而动,唇线却未动分毫,只直视李栖梧带笑的双眸,静待她的下文。
李栖梧站起身,拍了拍袍角到妆台前坐下,又另捡了话题同范媚娘说道:“本王的十万大军不日便可归蜀。”
范媚娘将右手递给上官蓉儿,示意她扶着自己起身。
李栖梧皱眉瞧着自己头上的玉簪,似乎觉得同衣裳不大相衬,便又低头到梳妆匣子里仔细挑选起来:“只是尚有望京城外的三万兵马,本王另有打算。”
范媚娘心下一游移,便知她指的是与骠骑营对峙的三万蜀军。
她走到她身后,从铜镜里望着李栖梧的半边侧脸,挑眉道:“王爷有何打算?”
李栖梧拣了一根墨玉簪,仔细比对起来:“并入骠骑营,为兵部统领。本王与太后娘娘,同掌虎符。”
天下已定,李栖梧心知骠骑营身为范氏亲兵,处境艰难,当初夺嫡之争时,骠骑营叛离兵部,旗帜鲜明支持大皇子,并迫于望京城外施压皇廷,后又与蜀军对峙良久。如今二皇子登基,蜀军一撤,骠骑营的境况,便是进退艰难。往后新皇若要对范氏开刀,骠骑营必首当其冲,名正言顺。
而这,也是范媚娘极力欲令骠骑营入战场立战功的缘由。
她仔细思索李栖梧的言下之意,见她从镜中对望自己,开口道:“娘娘应该知道,本王亦是在为骠骑营打算。”
“自太/祖遗训,非李氏皇族不可调兵。”李栖梧见她神色不明,便又好心提醒了一句骠骑营这叛变之师。
范媚娘定定瞧了她一会子,将目光对上她手里的墨玉簪。李栖梧十万大军归蜀,牵制骠骑营的三万兵马却不能放心归山,再则,李栖梧身处京师,手里头必要掌握就近亲兵。两军合并,虽是从属兵部,效力朝廷,虎符却由李栖梧同范媚娘共掌,非合力不可出兵,如此相互掣肘,却又不动干戈。
范媚娘凉凉一笑,侧头看李栖梧:“并为何军?”
李栖梧将墨玉簪换上:“天子之兵,京城之师,凤字营。”
好一个天子之师,口舌之间便收缴兵权,不过李栖梧也赔上蜀郡长康三万兵马,这样的打算,果真是为这新皇幼子?
范媚娘探手,将李栖梧换上的墨玉簪摘下来,手指在匣子里并排着的五光十色的簪子上逡巡,又问
:“何人领军?”
李栖梧的眼神跟着她的手指,懒怠一笑:“原本想着本王座下林聿将军同范瑀将军各立左右将领,共掌大军。”
她见范媚娘的指尖停住,又缓声道:“若太后娘娘极力欲令范瑀将军奔赴边疆,本王也自当顺意。”
她抬头,对怔住的范媚娘粲然一笑。
范媚娘将手里挑选的双股玳瑁簪拿起,微微倾身将脸搁到李栖梧鬓间,拢袖抬手将一整根玳瑁簪缓缓没入李栖梧乌黑浓密的发髻里。
她的发丝间有芙蓉蜜的清香,薄胎瓷一样细腻雪白的脸颊上有病后细微的潮红。
“周将军。”范媚娘启唇唤了周安陌一声,双手撑到李栖梧的双肩上,无言的压迫令李栖梧抖了抖睫毛,看着镜子里她花瓣一样尾端上挑的眼眸,里头闪过与玳瑁簪同样色泽的流光。
周安陌上前,看见范媚娘搭在李栖梧肩上的手指一压,妩媚的红唇里缓缓淌出似笑非笑的沉声:“哀家静待周将军大功建成,退敌凯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