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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4)(1 / 2)

第二天自然是更爬不起来,除了脸,基本上没有不酸痛的地方。加上昨天不停地做肘击、膝踢等动作,关节处都红肿起来。饶是江柔一贯自诩不是个娇气的女孩子,也有点架不住这样的训练。但李明恺没半点让她休息的意思,江柔怎么也不可能主动说自己不行。

何况这才第一天,她要是退缩,岂不是被看扁了?

只好咬牙撑着,面上还要摆出一副我年轻底子好一点都不累的轻松表情。

李明恺心知肚明,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该怎么训练还怎么训练。这都是必经阶段,现在即便心疼也绝对不能心软。

就这么几番训练下来,江柔两个月生生掉了五斤肉。

但说来也奇怪,她发现自己长高了两公分!整个暑假对李明恺“不近人情”的积怨全都烟消云散,江柔立刻决定开学以后还要跟着李明恺练。

“开学以后我有集训,你自个儿来练,有哪里不懂的就去问邹青宇。”李明恺说,“该教你的套路和技巧基本都教了,现在就看你自己了。”

又是集训。江柔不由沮丧道:“那要去多久啊?一两个月?三五个月?中间会回来吗?”

真是稀奇,上回去集训,也不见她问东问西。李明恺照实回答:“这次时间长,可能要一年左右。中间没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集训,李明恺也不会这么急吼吼地在暑假就把江柔折腾得这么惨。

“这么久啊……”江柔下意识说。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啊?”李明恺正弯腰放靶子,闻言冒出这么一句来。

“也不是啊,我是想着你这么一走,那案子又要搁置了。”江柔连忙转移话题,“虽说这样的案子急不来,拖个三年五载都是常态。但是咱们除了你,没人能跟孙队他们说上话,什么忙都帮不了。”

李明恺直起腰来,转身对江柔说:“上回陈风南给我的名单,我暗地里找人在查。也给了刘方扬联系方式,有什么消息刘方扬会跟你们说。而且这次集训不是封闭式的,我们可以电话联络。”

江柔敏锐地捕捉到“暗地里”这个词,不由问道:“你没跟孙队说这个名单的事?”

李明恺欲言又止,江柔紧接着发问:“上次李芬落网那件事,最后给没有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已经拖了这么久,李明恺,他们是不是不打算再跟我们合作?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只是利用你们帮他们做事,却不打算共享任何信息。”

李明恺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只说:“这里头牵涉甚广,孙队他们内部也都要签保密协议,不是什么消息都能随便透露。”

江柔心念微动,说:“所以你也自己去查,不动用他们的力量,这样双方最后才能对等交换信息?”她把话说出来后,不由苦笑:“我们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却还要互相算计、对抗,不累吗,李明恺?”

累,怎么不累。尤其是这压力的来源不仅仅是孙队那边的“不合作”,还有李卫平对他的不满。在孙少兴的好几次含糊其辞中,李明恺渐渐明白过来,是李卫平跟他们上级聊过,意思是不想让他掺和到这滩浑水里来。

李卫平觉得,既然李明萱已经找到,他就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些事情出力了。

可是这世上哪有一条坦途大道能让人顺心顺意地走到头?李明恺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拿出走下去的魄力来。

李明恺对江柔说:“任何一个团体,哪怕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也很难保证团体内的每一个人都真正做到力往一处使。只要他们是为了最终的目标而努力,采用什么样的形式或手段,都不该被过分苛责。”

江柔淡声说:“是吗?那如

果真到了哪一天,我们这些人处在需要被牺牲的位置上,他们也会为了达到那个最终的目标放弃我们吗。”

李明恺微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柔没回答他的话,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她只是有些沮丧。

“他们不会的。”李明恺的声音笃定,目光灼灼,“你该相信每一个和你并肩作战的伙伴,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

不会丢下我逃走的伙伴?江柔看着李明恺,很想告诉他,现在她最相信的人是他。

……

九月份,江柔正式升入高二。李明恺参加集训,离开了南京。

李明恺走后,日子变得很慢。江柔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除了自身的学业和每周不落的两个早上的体能训练,江柔一有时间就抱着自己的单反去走街串巷。名义上像是来拍照片采风,实际上,是去每一条街巷蹲点。

她人小,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又很能扮演乖巧的孩子,尤其招年纪大些的爷爷奶奶婶婶伯伯们的喜欢。想问些什么,大多数时候都能得到回应。

有时候买一杯豆浆,能坐在小摊边跟大婶聊上俩小时。有时候在车站等车,都能跟清理车站垃圾桶的大爷掰扯两句。

不过一年,小区附近几大条街的环卫工人、小摊老板甚至工地上的工人,都认识了这个抱着相机成天瞎窜的小丫头。

时间长了,江柔发现那些所谓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个个“见多识广”,怀揣着颇为精彩的故事。江柔喜欢听故事,久而久之,养成了随身揣录音笔、带纸笔的习惯。

这世上倾诉者众,而倾听者寡,更别说这么一个满眼尽是期待目光的小丫头。大伙儿都很愿意在闲暇时候跟江柔说些经历过或是听来的故事和段子。

江柔每周会抽一些时间,把听来的故事整理到笔记本上,按照时间和事情发展的逻辑顺序一一排列。这个时候,常常会有“惊喜”出现。

江柔经常会发现,几个毫不相干的人,会说起同一件事,但他们的切入角度不同,给出的观点甚至对事情的认知千差万别。

比如,西街上十多年前有一户赵姓人家,那家女人杀了自己男人的姘头后自尽了。有人说,这女人神志不清的,那男人找了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有人说,这案子虽然定了,但事实上这个男人在外头沾花惹草惯了,根本喜欢的不是那个被杀的钱小姐。

甚至有人说,保不齐这件案子背后的人是那男人,因为他压根很厌烦那个总是缠着他的钱小姐,他一直属意的是在卡拉OK厅上班的小蔡。所以设计让他家那个疯女人发现自己跟钱小姐不清不楚,诱她杀人,最后一箭双雕。

故事听得多了,江柔渐渐摸索出来一些总结的规律,对“片面之词不可尽信”这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尽管事物的真假难断,但江柔发现,比起追寻最后的结果,她更享受这个倾听和记录的过程。

她慢慢相信,真正的是非黑白,不在书里,在人们的嘴里。在不断扩大自己的“故事收集圈”的时候,江柔也渐渐接触到了一些自己熟悉的人的故事。

开摩的的大刘吹牛说他原来是做生意的,最多挣了有一百万,只不过后来时运不济全都赔了。其它摩的司机都嘲笑他是个“泡泡子”,后者急了,不愿意在江柔这么个小丫头跟前丢脸,忙说:“你们他妈的懂什么?我当时是跟着叶见堂干的,那是什么角色你们晓得不?”

别人不晓得,当大刘吹得没谱,可江柔再清楚不过。她笑眯眯地继续问:“是吗,感觉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