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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俺様がお前で、お前が俺(1 / 2)

迹部在一阵轻微的刺痛中醒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横穿过他的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凸跳着,他下意识伸手去按,指缝里却有一些流沙一样柔软的东西滑了出来。

啪的一声细响,落在他面前的床铺上。

“......”

他睁开眼,视野却好像对不上焦一样模糊一片。他支起身子,侧脸去看之前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那是一束头发,很长,浅的颜色在室内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像是栗色。

迹部循着眼前那一道道丝绸一样的细线,看到了女人发白的侧脸。

“啊嗯——?”他下意识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诘问,脑子里回响着莫名的耳鸣声,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没人回答迹部,床上另一边的女人似乎还睡着,当然了,介于他一时间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迹部丝毫不希望她现在醒来给自己个答案。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一套深色的睡衣,四肢健全,浑身没有什么可疑的伤痕。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一面的墙壁全部被窗帘遮盖着,从背后隐隐透出的细微光亮来看,正面墙上镶嵌的是巨大的落地窗,而现在正是清晨。

迹部起身下床,赤/裸的双脚踩到了绒绒的地毯,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自己睡在一家毫无印象的酒店里,穿着一身傻里傻气的居家睡衣。

床上还躺了个女人。

他斜了那人一眼,迹部的视力一向优越,此刻他的视野却还是奇异地模糊着,看不清女人本来就只露出一小块侧脸的样貌。迹部不悦地咋舌,套上拖鞋快步走出卧室,打开门进了卫生间。

智能灯检测到人的存在,无声地缓缓亮起。

迹部站到洗手台前正想打开水龙头,身前的镜面中却照出了一张熟悉的人脸来。

“......”

他皱起眉,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但迹部倒不是为了看得清楚才这么眯着眼的,他直直地凝视着镜子里的面孔,在商海中披荆斩棘的财团领袖早就养成了波澜不惊的神经,然而此刻迹部却还是险些手一抖沿着光滑的洗手池滑下去。

褐色的头发,一贯紧抿着的嘴唇,没有戴眼镜的脸上是一双露出不和他性格的惊异神情的双眼。

——完完全全,就是手冢的脸。

“啊嗯——?”

他再一次疑惑道。

而这一次他听清楚了,自己发出的确实不是“自己”的声音。

迹部来不及惊讶,一阵响声从卫生间外传来,像是手机的来电铃。他心烦意乱,懒得去管,但那铃声一直响着,毫无歇停的架势。他刚想转身,却听见有人的脚步渐进,女人的说话声也紧接着停在了卫生间门外:“国光——有你的电话。”

迹部哑然,他很快反应过来,板着脸打开门接过了手机。

站在那的楠浑身只套了一条睡裙,两条光溜溜的腿立在那,迹部本来刻意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这下又抽了抽嘴角,视线唰地抬了起来。

“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楠睡眼惺忪,拿着手机就往他怀里塞,声音糊成一团,“景吾打来的。我有点困,再睡一会儿......”

“......啊。”

他麻木地应了一声,楠转身,赤着脚走回了卧室。那头长得有些惊人的亚麻色头发垂在身后一晃一晃,露出对方细瘦的脊背。

几秒种后迹部听见对方噗地栽到床上的声音,他一个激灵,按下接通后躲回了卫生间。

“迹部。”

他听见通话中对方的声音,

就知道自己的料想是对的。

“手冢。”他压低了声音,回道。

“嗯,是我。”

“......”

“......”

两人一时无语,手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有什么用?”迹部咬牙道,“本大爷还想问你!”

忽然找到的这个发泄口让他忍不住提起声来,然而他接着想起屋里还有个楠在,句尾又狠狠地压低了下去。

他深呼吸,又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愤愤道:“你现在在哪?”

耳边一阵细碎的声音,他听见手冢唰地拉开窗帘,后者用“自己”的声音叹了口气,十二分无辜道:“我不知道,像是在......你家?”

“假设我们是在今早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你没有出门那应该是。”

迹部有点心累,但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靠在洗手台上,伸手拿到一边摆放着的一套洗漱用具,上面印着酒店的LOGO,他挑了挑眉。

玻璃杯放回大理石质的台面时,迹部叹了口气:“先见面吧,我们需要探讨一下。”

“同感。”

对方回答地很干脆,迹部又告诉了他汽车钥匙的位置与家里的其他情况。迹部自从逐渐接受家里的产业后长期定居英国,而手冢和楠住的这家酒店就在伦敦——令人牙酸的巧合。迹部咂舌想道。

手冢显然不是那种愚笨的人,迹部不关心他要怎么骗过管家司机一流,反正对方现在确实是自己的面孔,怎么都不至于出差错。他从柜里拆出另一套牙刷,草草洗漱过后就又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

“我出来了,你现在还在酒店?”

“在。啊,对了,梢那边等你到了再说,还是我现在告诉她?”

“......”

一阵可疑的沉默,迹部放下手机看了看,通话显示正常,上面滑稽又讽刺地挂着“迹部”这两个字。再拿回耳边时他听见手冢说道:“迹部,你......”

“啊嗯——?”

“梢她......”

手冢的声音忽响忽弱,混杂着车内轻微的引擎声听得迹部心烦,他皱起眉头,不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的。”

“你没做什么吧。”

迹部闻言,整张脸都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哈?什么东西?”他嗤笑道,嘴角夸张地扯了起来。

“不,我是相信你的,迹部。”

“本大爷怎么会做那么不华丽的事情,”他忍不住想翻白眼,但碍于自己的美学还是忍住了,“我想要她的话几年前就拿到手了,你瞎操什么心?”

“......”

迹部不等手冢回答,又说道:“再说明明吃亏的是本大爷才对吧!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上我的床吗?”

“......我快到了,再过十五分钟。”

手冢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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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趴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的一角,另外大半则被人翻过来盖回到她的身子上。干燥清洁的空气让人很舒适,她睡到脖子有些发酸了才挣扎着换了个姿势。

她支着手臂翻了个身,却刚好压在自己的长发上,楠吃痛地看过去,却发现自己被罩在一片影子里。

“你醒了。”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

楠的头脑清醒得

很快,她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在里面,只露出头部瞪着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影。

“景吾?!你怎么——不、你怎么进来的!”

手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道:“不,是我,手冢国光。”

“哈——?!”

她混乱地瞪大了眼睛,卧室门一开,另一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她醒了?”

“迹部。”

手冢皱了皱眉,而楠立刻将脑袋转了过去,叫道:“国光,景吾他怎么回事?!”

迹部脚下一顿,在床前站定。

现在的情况有些奇特,他站在卧室靠近出口的位置,而楠缩在被子里,手冢坐在她旁边。迹部简直觉得自己在看什么都市情景电视剧,机位一动不动正对着双人床的那种,男主角偏偏是自己的模样。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鼻梁——手冢刚刚找到眼镜让他戴上,视线这才不模糊了。

“梢,你听着,本大爷是迹部景吾,”他指了指自己,又转过手指对着床边那人,“现在那边那个,才是手冢。”

楠的眉纠结了起来,面前那个“手冢”不论是神态还是语调,确实都与印象中的迹部吻合,而当她扭头看向坐在床边那人时,后者冷静地向她点了点头。更加熟悉的微皱着眉头,矜持地抿着嘴唇的表情。

“......国光?”她迟疑地问道。

“啊,是我。”

“......”

楠心情复杂地往后缩了缩,正好碰到了床头,她顺势整个人靠了上去,深深吸了口气,才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

迹部挑着眉头看着床上那两人,又对着楠扬了扬下巴,发话道:“你,去把衣服换上。一会儿出去说话。”

他转身要走,刚穿过卧室的门却一回头就看见手冢站在门里,顺手就要把它合上的瞬间。

“喂。”

察觉到迹部的目光,他还气定神闲地看了回去:“什么事?”

“你也给我出来。”迹部瞪着眼睛说道。

对方露出了些微疑惑的表情,放在他自己的脸上真是呆滞极了:“我觉得没有刻意这么做的必要。”

“本大爷对别人的未婚妻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迹部咬牙切齿,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下升上来的,“别把那种不华丽的东西留在我的视网膜上。”

“......”

手冢皱着眉,还是跟着出了卧室。

“请你谨言,迹部。”

对方回了他一记恶狠狠的瞪视。

楠套上毛衣,长发压在高领里耸起一个收起的圆,她反手将头发撩出来,甩甩脑袋走出了卧室。

进到起居室时长着手冢模样的迹部歪着身子靠在单人沙发椅里,一双修长的**叠着,西裤微微挑起露出一截脚踝。而手冢本人则背着身站在一旁的桌边,手里提着一壶热水往茶杯里倒,深灰蓝色的发尾稍稍翘起着。

听见脚步声,他放下茶壶,回过头说:“客房服务送来了早餐,洗漱完过来吃吧。”

“嗯。”

她还没完全适应两人此刻的转换,语气平和地说着话的“迹部”让她有种猝不及防的违和感,楠木然,点了点头。

迹部挑着眼,看着楠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扭回头来时拿着托盘的手冢走了过来,在摆着早餐的桌上又放上了两杯红茶。

他伸手去拿其中一杯,却被手冢出声叫住了。

“啊,抱歉,”他突然也反应过来,诚恳道,“我忘了你那份。”

“......”

迹部瞥了他一眼,起身又拿了一只茶杯。

“今天下午梢要去排练,我没有特别的安排,”手冢抿了一口茶水,把杯子又放了回去,“所以如果你有必须要做的事的话,我们最好一起行动。”

“正式演出是什么时候?”

“后天。”

那按照日程他们应该不到一周就会离开伦敦了。

迹部默算着,想了一会儿才说。

“傍晚迹部财团有一场晚会。”

手冢的表情以可见的速度僵硬了起来,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变了脸色,才摆摆手:“不用太担心,今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谈话。再说了,有本大爷陪着。”

他像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推上去。手冢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但又默认了下来。

“......我觉得你似乎在享受现在这个状况。”

“呵,”迹部嗤笑一声,“你出来的时候把手机带来了吧?”

手冢从口袋里掏出银灰色的手机递了过去。他没怎么准备就离开了迹部家,从衣橱里取出的一套正好就是西装,所幸他本身最常穿的衣服除了运动服外就是西式正装,所以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的。

楠草草洗漱完走回起居室时迹部的短信也发完了,三人吃了早餐,才正式开始探讨现在的状况。

“晚会?”她想了一会儿,问道,“几点?”

“你要去吗?”手冢微微皱眉。

“我参加也没什么吧,晚饭之前排练结束,应该来得及。”

楠顿了顿,又说道:“反而是你们两个人没关系吗?”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手冢”突然出现在迹部财团的晚会上,还是有些太突兀了。即使迹部财团是他背后最大的赞助商,让“手冢”在晚会上时刻贴在“迹部”的身边也实在过于怪异。

他们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同时沉默了。

迹部再次拿出手机,短信发出,他啪地一记响指,熟练得好像用的是自己的手一样,响亮又干脆:“安排你在晚会的时候独奏,尽管给本大爷吸引那帮凡夫俗子的注意力好了。”

“不要用国光的声音说这种话,”楠皱眉道,“要是这次他风评被害,肯定全是你的错。”

“哼,好歹也是顶头上司给你的机会,更感恩戴德一点怎样?”

“那就拜托迹部大人多签一份独奏会的合同了。”

“少说废话,让你的经纪人预约了日程来见我。”

迹部冷笑着咧起了唇角,把玩着指尖的手机。楠对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早就习惯了,肆无忌惮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未婚妻与友人一拍即合,甚至还有闲心来一场唇枪舌战。手冢坐在原地,沉默地抿了一口茶水。

酒店的地址选得离音乐厅极近,迹部还要向手冢详细说明晚会的事宜,于是楠用了午餐,确认过晚会的地址后便提着琴准备离开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欺负他。”

迹部坐在那头也不回,反问:“你们青学的人脑子都有什么问题?”

楠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又翻了个白眼,而她出门了有一会儿手冢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他”是指自己,他皱紧了眉,看了看迹部。

“什么幼稚的母性爆发,真受不了。”

后者嗤笑道,转而又抬着下巴对手冢说。

“喂,你的未婚

妻结婚后肯定是那种善妒的女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粘着你的类型。”

“梢她足够独立了。”手冢避而不答,只是淡淡地否定了一下迹部背后嚼人舌根的行为。

他咋舌:“你们这么相亲相爱倒是件好事。”

迹部事先安排传真来的资料很快就送到了房间。虽然偶尔也会出席赞助商的酒会,但深入接触这些内容手冢倒还是第一次,幸亏他不脸盲,记忆力也很不错,匆匆看过一次后便大致记下了要点。

“现在的问题是,”迹部深沉道,“手冢,你这家伙的神态和本大爷根本就不像。”

“......”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一口一个“本大爷”,满脸傲慢的样子。半晌,同样凝重地回道:“你也是。”

“这个和那个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迹部放下交叠着的腿,端正地坐直了上身,压低了嗓音缓缓说道:“我要表现得像你根本没有问题。”

他推了下眼镜,连手指一瞬间的细节都模仿地无懈可击。迹部感受到对方为自己一瞬间的转变而暗暗吃惊,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自得地闭起了眼,享受着周边不存在的欢呼与掌声,甚至想摸一摸眼角的泪痣——虽然现在“自己”的脸上并不存在就是了。

他睁开眼去看手冢,后者紧绷着的面颊上带着一丝丝的冷意,他甚至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嫌弃一样的神色。

“本大爷对宿敌的举止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哼了一声,“想要模仿本大爷至少也得做到这个程度吧。”

手冢没有说话,可迹部知道对方意外地是那种对好胜心旺盛的人,别人指到面前的挑战没有不接的道理。果不其然,他听见对方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

“哦?”

他愉悦地挑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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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有些担忧手冢那边的情况。

她当然不至于真的担心迹部会欺负他,只是手冢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学生时代那么“不平易近人”,可也没有放得开到能从容地装作自己就是迹部,跟人觥筹交错。手冢虽然一向沉着冷静,但在这次的情况下光是冷静可没有用。

排练进展地很顺利,合作的乐团也是业内公认的专业人士,楠与他们握手后便通知了经纪人来音乐厅接自己。

几年前楠和迹部财团旗下的唱片公司签了合约,同时经纪人也由对方直接安排。迹部与楠的合作使楠柊心情复杂,但最终还是将原本由他打理的事务交给了性格爽利的短发女性。

竹内翼比楠年长十三岁,在英国拿了心理学与音乐管理学的双硕士学位后便被迹部指名做了楠的经纪人。楠、手冢、迹部这三人的关系在财团内部一小批人之间是公开的秘密。这么多年的交往下来,竹内对此也多少有了足够的认识:楠跟手冢的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迹部的烦恼只是该以男方还是女方亲友的身份出席婚礼,送多少祝花而已。

“迹部先生通知我直接送你去会场,”竹内开着导航,一边说道,“演出服我已经送过去了,他说如果需要晚礼服的话那边会准备——想要先吃点晚餐吗?”

“晚会上再吃吧,”楠想了一会儿,又说,“结束后我和国光一起回去,不用来接我。”

“好啊。”

竹内不疑有他,将楠送到会场便驱车离开了。

她丝毫不担心以楠的能力会出什么意外,自家艺人的抗压能力依然高得惊人,即使是再正式的酒会也不会怯场。虽然楠年轻,却同时也是已经有着十几年演奏经历的音乐家了。

迹部显然提前替她安排了入场的资格,楠刚走到会场门前,就有侍应生前来领她去专门的休息室。

门一打开,屋内的两人都扭过头来看她。

立在那的人正用手调整着领带的形状,“迹部”一侧的头发整个梳在耳后,露出那颗显眼的泪痣。坐在那的“手冢”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资料,慵懒地斜眼看过来:“你的衣服在隔壁。”

楠皱了皱眉,提着琴箱从室内的门走了进去,一会儿又扭过头来小声问道:“国光,没关系吗?”

浅色的双眼微微皱着,毫无保留地流露着对自己的担忧。手冢伸在脖颈边的手顿了顿,握成拳又慢慢松开。他对楠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迹部侧过脸去看向他。手冢依旧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唇角向下拉成一条线,浑身都紧绷着。

他没有说话,以至于过了许久对方才注意到迹部的目光,很快别开脸去。

迹部恍然。

手冢的脸上露出了他曾见过的表情。

那场煎熬的比赛上,强忍着痛苦而绞紧了眉,双眼死咬住前方寸步不让的手冢,迹部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他被那样的手冢所震撼,才认定了对方是值得自己尊重一辈子的对手。

然而此刻手冢追求的却不是什么触手可及的东西,不是胜利的荣光,而是无法确定的一个荒诞存在。

——荒唐。

对于这次的“意外”,迹部虽然也措手不及,内心却怀着莫名的乐观态度。他没由来地坚信不出几天事情就会有好的进展,却没想到另一个当事人怀着比自己大太多的痛苦。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很快又摆出原本那副高傲的样子,讥讽道:“不过是一场晚会,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我没有紧张。”

手冢的声音很稳,却明显地沙哑着。

“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楠关上的那扇门。

与曝光度相对较小的楠不同,身为职业网球选手的手冢受到媒体的关注更多,因此作为各自领域的名人,手冢和楠订婚的消息只通知了身边的人。不要说大肆宣传了,他们交往多年以来,连绯闻都没有传出多少过。除了两人都很低调这一点外,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有迹部从中出力。

因此从外界看来,迹部与楠、手冢分别有着深厚的友谊,但后者之间的关系性却很少有外人察觉。然而在这次机缘巧合下,楠却能够正大光明地和手冢——现在是“迹部”——结伴参加今晚的晚会了。

隐隐板着脸的手冢走在前面,他和迹部的体格原本就相差不大,只是比后者较高一些。而现在两人的身体调转,楠穿上高跟鞋在他身侧站着,身高差就显得比平时要小得多。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发现手冢又习惯性地皱着眉,蓝色的眼睛在暗处变成更偏向于现在他头发的深色。

明明是迹部的面孔,却如此熟悉地露出了他独有的那种,在情绪低落时才会被自己看见的表情。

楠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

被她突然的触碰一惊,手冢转过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带着不赞同的意味,但他的手依然垂在那里,任由楠握着。后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灯光唰地亮起,人群的嘈杂如被吸收一样快速沉寂下去。意识到人们的注意力逐渐聚焦到这里,两人各自扭回头去。

原本握住对方的手被楠收了回去,掩饰地梳理

着她耳边的垂发。

似乎真的如迹部先前所说,今天的晚会不过是简单的一场宴会,手冢以对于迹部本人来说略显冷静的语调说了几句开场,介绍了楠上台,人们鼓掌时似乎并没有察觉出多少违和。

楠将小提琴夹在脖颈间,缓缓起弓。

迹部财团主催的晚会,虽然在伦敦举行,但来客中的半数依旧是日本人的面孔。手冢持着一杯香槟和几个自己在资料上见过的面孔交谈了一会儿,几次下来也渐渐习惯了起来。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楠拉动琴弓的动作。后者穿着她常穿的那套演出服,深色的暗纹长裙,锁骨以上裸露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光一样地随着她的肢体而运动。

手冢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朝自己搭话道:“来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迹部先生还邀请了楠小姐。”

他转过身去,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也是迹部事先向自己介绍过的面孔之一。他模仿着迹部的语调,故作随意地说:“啊,正巧梢最近在伦敦演出,就叫她来了。”

迹部本人和手冢对楠都是直呼其名,他回答地比较亲昵,也没有人起疑。

对方一笑,手冢却忽得有了不好的预感。

“真是青年才俊——听说您和楠小姐从少年时期就是彼此的玩伴,不光是商业合作,直到现在也保持着密切的来往。”

台下的人们碍于楠的演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安静,即使对话时也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方的声音在耳膜上嗡动着,手冢握着那支香槟,指尖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您和她是否——”

“不。”

他不假思索,但在见到对方惊讶地眨起了眼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没有干涉她私生活的打算。”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否认了,男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提。而正当手冢暗地里松了口气时,男人却转身朝某个方向伸了伸手,小幅度示意着什么。

“......”

手冢有些疑惑,但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随着他看过去。

一个穿着绛色晚礼服的女人踏着优美的步伐向他们缓缓走来。

“这是小女遥香(はるか)。”

女人笑盈盈地向他问好,而男人朝他递来一个暗示的眼神,不等手冢反应过来就几步走远了去。

“......”

他僵硬了起来,下意识飞快地扭过余光看了一眼台上的楠,后者始终垂眼注视着手里的小提琴,丝毫没有把视线投向自己这边的样子。见她没有注意,手冢又第一时间转回了视线,略微卡壳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从眼前的窘境中脱身的方法。

然而不等手冢开口,对方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深色的长发打着卷落在肩膀上,而胸前没有布料的地方在灯光下露出一条深色的阴影。

他面无表情地错开那里,紧紧注视着对方的面部,又伸出手来和她握手。

细而柔软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贴着手冢的指缝,又从指尖划过,他稍稍向后挪动着身体,对方却甜蜜地笑着往前一步——

“迹部。”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手冢顺势转过身去,两人的距离终于稍稍分开了一些。他看见“自己”站在那里。

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手冢”好像才发现女人的存在一样,微微睁大了眼,才压低声音说道:“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打扰一下可以吗。”

“啊,并不会......”

她面露窘色,勉强地微微一笑后向两人告了别。

“刚才

那个,”迹部背对着众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轻声笑道,“被梢看见的话可是修罗场啊。”

“......之前你没有告诉过我,还会有人给你安排相亲。”

手冢也转过身去,脑内忽得响起楠之前的话:“风评被害确实是你的错。”

“啊嗯——?本大爷可是来救你的,”对方拿酒杯与他手里的香槟轻轻一碰,接着自顾自喝了起来,“刚才那种情况难道你自己能想出办法脱身吗?”

手冢沉默了一番,又转过身去看了看楠。

站在台上的人刚结束一曲,在人们鼓掌的间隙微微侧转着头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而当她的视线捕捉到两人时,楠朝着手冢近乎有些孩子气地笑了笑。

——国光。

她无声地小幅度开合着嘴唇,叫着他的名字。

“......”

迹部本人的视力好得出奇,现在的手冢不用借助任何器具就能远远地看清楠的那双眼睛,浅浅的薄绿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自己,在灯光通过额前的刘海打上的一片阴影中像是淬着宝石的颜色。他无数次回视过那双眼睛,此刻却不可抑制地感到自己与她之间隔着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无论对方怎样试图安抚他都无可奈何。

手冢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僵硬地别过了头。

站在他边上的迹部挑了挑眉,朝着楠微微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没有扭头,连视线也不偏移地说道:“怎么,不去和她说说话吗?反正不会有人起疑的。”

手冢整个人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背后的琴声才又一次响起,周围的人们再一次安静下来,他转着手里的香槟,又掩饰地拿到唇边喝了一口。

柔和的气泡在舌尖滚动,很快流进了干哑的咽喉。

他皱了皱眉,再次仰头将细长玻璃杯中的香槟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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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楠以小提琴家的身份被请来独奏,这场晚餐会却不可能只有音乐,几曲之后她行礼谢幕,换上迹部事先准备的晚礼服才回到会场。

原本待在手冢身边的迹部不知道走到哪去了,楠找到前者的时候他结束与其他人的对话,看到楠的瞬间,手冢顿了一下。

她走上前去:“景吾他人呢?怎么没陪着你?”

“你不要叫错了。”他没有回应楠的疑问,只是低声提醒道。

楠扭头看了看,周围最近的人群也离他们有一两米远,大概是因为“迹部”身边已有先客的缘故,其他人虽然稍稍注意着这边,却没有人靠近。

“......好吧,我小声点,”她拿了个托盘,又挑了几样甜品放在上面,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翼小姐之前问我要不要吃个晚饭,我还拒绝了,结果上台的时候好饿。”

她絮絮叨叨,轻松地说着些无所谓的话题,手冢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盘里的糕点,在侍应生走过时伸手拿了一杯无酒精饮料。楠顺手接过,喝过之后又放在边上。

“啊,我还跟她说了,结束之后我和你一起回去。”

她面色如常地抛下一颗爆弹,手冢一时哑然,迟疑着说:“和我?”

“嗯?难道我要和景吾回去吗?”

“不、我的意思是。”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人群,又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着楠,后者一脸平静,正悠然地抿着杯子里的液体。

“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在一起真的好吗?”

楠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瞬间连吞咽的动作都停止了。

她紧咬着牙,直直看着手冢又很快躲闪开视线。后者发现她的脸色越

来越难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劲。

“......抱歉,我表述得不对。”

他急忙伸手拉了一下楠,对方的肩膀忽得紧绷了一下,又一点一点放松了。

手冢很快收回了手,轻轻放在蒙着桌布的地方,缩成拳:“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梢。”

他看见楠放下玻璃杯,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才无言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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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走过来的时候,楠靠在立式的吧台那,而手冢也站在附近,隔着一人的空间。

他敏感地察觉到那里气氛有些古怪,虽说酒保还站在吧台后,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真的一句话也不说,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他走到手冢边上,“怎么回事?”

对方看了他一眼,两人走出一点距离后手冢唐突说:“结束后我送梢回去。”

“啊嗯——?谁跟你争这个了。”

他下意识嘲笑出声,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手冢”,又重新板起脸来:“你又不可能真的住到本大爷家里去。”

对方从内侧口袋里两指夹出什么朝他甩去,手冢下意识接了下来。

他翻转卡片,上面印着一个排文字,正是会场所在的酒店名。

手冢看着迹部。

“顶层一共两个套房,原本你们住的酒店本大爷叫人退了,东西全部送到房间里,”迹部再次一伸手指,向对方露出自己带着的另一张卡片,他看着手冢收下了那张房卡,才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在前面,别拿本大爷的身体做什么奇怪的事。”

手冢刚沉浸在对友人的感谢之中,听见他的话一瞬间皱紧了眉。

他看着迹部,感到略微地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在吧台喝了一些酒的缘故,草草梳洗过的楠坐在床边时总半阖着眼,有些茫然一般地看着面前的空间。手冢洗完澡穿着睡袍进到卧室时,对方还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他挑起对方的一束头发在指尖搓了搓,楠一向不喜欢头发被别人触碰,但现在即使这样也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干的,看来还没有神志不清到连头发都不吹的地步。

“......困了吗,梢?”他搭了下楠的肩膀,后者摇晃了一下往另一边倒去,被手冢急忙揽住了,“今晚早点睡吧。”

“唔。”

楠含糊地应了一声,被手冢拉着慢慢地侧转双腿把**也挪到床上,柔软的床垫将身体托举起来的感觉让她舒适地缩起了身子,一点一点钻进被子里。

“......好困。”

她小声嘟囔着,挣扎着紧皱起眉头让双眼睁开着,从将整个身子包裹着的棉被后看着手冢。但后者从另外一侧坐在床上后,仅仅只是将后背靠在床头,楠感觉到身边一阵凹陷,下意识想要凑过去的时候,对方却没有再动了。

手冢被抓住了睡袍腰际的一角,低下头就看见楠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他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不睡吗?”

未婚妻因为困倦而粘成一团的声音掺杂着一丝执拗,他沉默了一阵:“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

楠狐疑地眯着眼。

“你,不会是想等我睡着后走掉吧?”

“......”

“国光。”

他被对方猜了个正着,没有办法,只好也躺了下来。楠的一双眼睛固执地紧盯着他,

直到手冢朝着自己的方向躺下,掩好了被角后才放心了似的闭上了眼。

“你不能跑到客房去睡哦。”她再次叮嘱道。

手冢心虚地没有回话,结果下一秒就被楠缠上来的手臂勾住了脖颈,他急忙抓住对方的手腕,把它掰了回去,折在楠的身前。

楠不满地睁开了眼,朝他无声控诉着。

“我现在是迹部。”

他压着嗓音沉声说道,却被楠毫不留情地甩了个白眼。

“什么傻话......”她说,“那如果是我和景吾换了个身体,你也不愿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了?”

“......歪理。”

“你的脸,刚刚超级扭曲的诶。”楠指出道。

手冢伸手压住她的额头上的头发,又摸着楠的眼睑,让她把眼睛闭上了。对方不安分地扭动着,睫毛蹭在他的掌心,有些发痒:“快睡吧,早点休息。”

“我睡着了你也不能——”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他截断楠的话,再一次催促道,“睡吧。”

像是满意于手冢的答复,楠将半边侧脸埋进枕头里,皱着的眉头也略微松开了一些。

他松了口气,缓缓伸出手臂摸到床沿的开关,将卧室的灯熄灭了。

过了一会儿,楠突然又要求道:“抱。”

“......”

“国光,C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