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么低级的题都不会做,真亏你能考到年级四十五。”
楠抬起头,就看见原本应在房间另一侧练习小提琴的迹部站在她的桌前,弯**的动作挡住了两人头顶的光源。
“青学的水平就这么低吗,啊嗯——?”
逆着光时对方的面孔显得昏暗不清,连习题册上的字也灰暗下去。她直起上身,合上了面前的作业,将对方的目光阻隔了起来:“只是恰好不知道这一题而已。”
“既然喜欢看历史书,‘黑船’这种常识总该有吧。”
对方笑了一声,瞥了瞥她桌边放着的看了一部分的《天与地》,不等楠反应过来就拿了起来,从书签夹着的地方打开。
“景吾,”她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又不想在迹部的面前表现出来,楠皱起眉,“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刚才结束了。”对方轻松写意,随手翻着纸张。
从楠的角度看去,对方托着书本的左手指尖还泛着浅浅的红色。
他看了一会儿,就又把书放回了原地,楠如释重负将它收好。
“这是别人借给我的,麻烦你不要随便拿走。”
“......哼。”
迹部稍显理亏,一扭头,背对着她说:“答案是1853年——钢琴课的时间到了。”
“......”
被人这样高高在上地给出解答总有种不痛快的感觉,一边叹着气,楠放下笔跟着他进了到隔壁的练琴室。
虽然迹部家并未出过音乐界人士,但事事追求优秀精致的贵族式精神依旧在对子女的音乐教育上发挥了十成十。由于霸占了东京一角的整块地皮,练琴室甚至干脆放弃了妨碍美观的隔音装置,整个装修成了与迹部家风格统一的宽敞洋房。
走到门前时一旁的女仆率先替两人开了门,迹部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楠则在后面朝佣人们垂了垂头才跟上对方的脚步。
男人坐在巨大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扭头看着他们两人时手里还端着一杯红茶。
“来了吗,迹部、楠。”
“榊教练。”
“是,榊先生。”
男人朝他们点点头,站起身来。
大概是在网球部的习惯,即使是在家里学习音乐时,迹部对榊的称呼也一直是这样。对于那位永远穿着一身正装的指导者楠并没有什么看法,榊严肃,但又偶尔流露出一点感性的特质,这在音乐家中并不罕见。
如果说只在小提琴方面,榊还不足以成为楠的导师,但教授其他的课程倒是没有问题。因此在迹部学习钢琴的时候,楠也与他一起接受榊的指导。
榊对于二人的要求与安排都是截然不同的:迹部学习钢琴与小提琴,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审美素养的需求,而他对楠则更严苛,也更专注于音乐本身。不过两人早就认识到彼此间的不同,因而对此也早早默认,各自学习自己的部分。
作为业余“爱好者”,迹部的演奏水平虽然无法与楠比较,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或许并不是自己原本认为的那样纨绔,至少对方付出的努力绝不是被父母亲逼迫着去学习所能够解释的。
只是他的个性,真是叫人......头疼。
尽管楠不喜欢与人冲突——况且她现在寄宿在对方家里,更没有与他争执的底气——但迹部那张扬的做派却总是能够恰好地踩中让她眼皮**的神经。
她没法发作,于是只能每次都冷着脸把他的话堵回去。
不过,对方当然也没有闲到天天在她面前现眼的地步。从练琴室的整面落地窗向外望去是一片
庭院,从庭院的更远处,却能看见一块环绕着塑胶跑道的网球场。
楠在迹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练琴室里,落地窗的朝向很不错,天晴的时候阳光能从那里充分而不猛烈地照进室内,将室外一片艳丽的花的颜色也印在玻璃上。
每天固定的时间,她站在窗边,视线里就会有一个人影从那里跑过。
尽管以均匀的速度慢跑的人戴着兜帽,在迹部家,会独自一人堂堂占用那唯一一处运动场的人想也知道是谁。
楠有些惊讶于他居然是默默努力的类型。迹部要学的比她多得多,即使是假期,每天除了冰帝的功课他还要抽出大部分时间学习不同的课程:马术、社交舞、帝王学......
楠很少见到迹部全身心放松的样子,后者也从不露出疲倦的神情。
课程间空闲的时间被他用来小憩,或像是之前那样,偶尔经过楠的面前时对她进度随意的作业本评价几句。好像玩世不恭一样,说些飞扬跋扈的台词。
在被中山告知暂时不能使用练琴室时,楠一时百无聊赖,想了想,便下到庭院里,沿着开满了花的小径绕来绕去。
她刚走到一片空旷些的地方就看见迹部从面前跑过,一小阵气流从两人间擦过,险些让他们撞到一起。楠往后退了几步,而对方也停了下来。
两双眼睛诧异地对视了一会儿,楠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出了庭院,直接进到了一旁运动场的位置。
——而这片“领地”的主人,正略有暴躁地皱眉看着她。
“干什么,本大爷可没有时间陪你闲聊。”
“不,我只是路过——”
楠顿了一下,鹦鹉学舌道:“‘本大爷’?”
面前正抬手擦着颈间汗滴的人一顿,脸上瞬间闪过了“糟糕”的神情。但迹部很快板起脸,若无其事回道:“你这个时候应该在练琴室。搞什么,偷懒吗?”
“中山先生说今天安排了人来给钢琴调音,所以我就在庭院里逛逛,”她说完,又忍不住问,“你......‘本大爷’是怎么回事?”
对方轻轻咋舌,撇过头回道:“本大爷就是本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