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礼盒没有办法塞进书包,楠最终还是端着手冢的礼物回了家。
站在门前时她迟疑了一会儿,但想到自己也没有将它藏好的办法,索性就这样走了进去。
虽然是自己的生日,楠的父母一向很少特别地表示些什么。她走进客厅,更里面一些的餐桌上点着灯,明黄的光落在蛋糕上,同时也照亮了桌上花瓶中的一束玫瑰——母亲正俯身嗅着它的香味,起身时嘴角还噙着笑。
“诶呀,梢,你回来了。”
泷本修长的指尖从那只玻璃花瓶上抚过,朝她走来,光下亮得像砂金一样的长发渐渐回到正常的光源下,变回与她一样的亚麻色:“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今晚有蛋糕吃哦?”
楠早就看到了那只蛋糕,小小的一个圆型,大概是正适合两三个人分食的大小。
虽然喜欢甜食,喜悦的感情却不那么鲜明,她只是点点头,对对方之前的话做出模棱两可的回应。
“生日的时候多笑笑才好啊。”
泷本无奈地挑了挑眉,刚向楠伸出手,就被后者下意识后退一步,避过了。
“真是的......不可爱。”她叹息道。
不可爱就不可爱吧。楠想。
要对父母装出爱娇可怜的样子,对她而言太难了。
“梢,”从厨房走出来的楠柊看见她双手捧着的盒子,了然道,“收到礼物了吗,那个寺川同学的?”
楠下意识想要点头,但想起之前手冢说的,话到嘴边还是改了过来:“不,是手冢君送的。”
“......是吗。”
对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声音也比平时更低。
楠一直都有些畏惧他那样的神情,但此刻却又矛盾地感到了一阵畅快。
几乎兴奋地,她想到: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离开日本,只要他们离开,自己的生活就能和以前一样,没人会阻止她和谁来往,她还可以按自己的步调去找自己要的那个答案。
这个念头很快盘踞了她的脑海,托着礼物盒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扣住方形棱角分明的边沿。
——只要他们离开。
楠执拗地想着这件事,先前收获的纯粹的喜悦令她反而无法适应此刻的拘束,甚至连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的这一切,都在此刻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我回房间放一下东西。”
这样的念头对于楠来说也过于出格了,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动摇,转身上了楼。
进了卧室,楠重新拆开纸盒,将里面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微微形成球状的陶瓷制品捧在手里依旧很有分量。一番犹豫后,她最后还是将那只马克杯塞了回去,连同整个包装一起收进了抽屉的深处。
她还不打算现在就使用它,至少是在父母还在家里的时候。
仅仅是想到摆在外面它可能会摔碎,父亲或是母亲还有可能将它拿来拿去,楠就很不自在。
两人还等在楼下,她掩饰地摆好抽屉里靠外一些的小物品,才走出了卧室。
楠和父亲都不是会在节日里情绪高涨的性格,但泷本却活跃地多。
点了蜡烛后楠就被对方催着闭眼许愿,她搪塞着应了一声,却想不出什么所谓的愿望。泷本就在边上看着,她只是冷静地闭上眼,几秒之后起身吹灭了那几支火光。
格外晃眼的几个亮点忽得灭去,只留下袅袅的烟往上飘散,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楠柊问,“饭后去商场逛逛也好,想要的话就买给你。”
一贯实
用主义的父亲向来直接询问自己想要什么,虽然听起来有些凉薄,但这样才更合楠的心意。
反而,如果对方突然送来什么礼物,那才叫她应付不来。
要自己做出惊喜而快乐的表情吗?
仅仅是这么想象着,就让楠感到疲惫了。
“不,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蛋糕就够了,”她垂下眼,想了想才抬头看着对方,“谢谢,爸爸。”
这已经不是楠柊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回答了,对于生活上的事,楠的要求一直很少。
楠家虽然没有他的祖辈那么奢豪,却也绝对算是富裕的家庭。楠柊向来不吝啬于在女儿的身上花钱,妻子泷本更是乐于打扮,但后者却好像反而愈加朴素一样,对同龄女孩喜爱的服装衣饰毫无动心的想法。
在音乐之外,一点多余的爱好也没有。
上次她和友人出门结果却买了一只护腕回家,楠柊还以为她对运动有了兴趣,一问才知道那是给迹部家儿子的回礼。
“......是吗。”
要说女儿和同龄少女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也就是对甜食有那么点喜爱而已。然而即使是对此,她也一直很有自我控制的意识,控制身材从不暴食。
和忍受幕后的默默努力一样,这是作为职业人士必须的素质,很多人即使是在旁人的监督下也做不到这些,她却无疑有着对于成为一名表演者来说最佳的性格。
自持而善于隐忍——比太多的成年人都要出色。
楠柊宽慰之余,也疼爱意味地对她说:“那就多吃点吧,是你喜欢的口味。”
“嗯。”
楠柊看着她平静地垂下眼,点了点头。
含着嘴里的小勺,对方的嘴唇自然地抿成了一条下拉的线。
“......”
原本还以为,她会稍微露出一点开心的样子的。
他不无失落地想道。
不出楠柊所料,直到几天后他们要离开日本的当天,楠也没有表现出想要和他们一同走的意愿。他与泷本虽然并不意外,但却不可否认有些心情复杂。
开往机场的接送车渐渐远离,他和泷本坐在后排,车窗里能看见的那个声影越来越小。楠柊转回头来时,妻子握住了他的手。
“总觉得,梢她越来越不亲近我们了,”泷本靠着他,低声说,“果然应该把她一直带在身边的。”
“没有这回事,她只是需要休息而已,你上次也这么说。”
他慢慢摩挲着贴着自己手背的妻子的手指。
“我们不是决定了要等她吗。”
泷本皱起眉:“在哪里等不都一样?那让她待在我们身边不是更好吗。留她一个人在日本......”
“那是梢自己选择的,她一向是个能干的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
楠柊安抚着妻子。后者却叹着气,忧愁地自言自语道:“是啊,她什么都能自己做到......从小就是这样。”
她敏感地觉得有什么从自己的脑海中闪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