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深的灰蓝色头发被全部梳理到额头之后,浑身奢华品牌的男人却毫无形象可言地抚掌大笑着,他昂起的头牵动着脖颈,整个随着发出笑声的频率颤动。
“你笑够了吧。”楠柊皱眉,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啊啊——临近年末还能听到这样的趣事,你真出乎我意料,”迹部景哉(けいや)轻轻拂过眼角似有似乎的潮气,笑着以茶代酒向楠柊举杯,“等梢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关于今天的话题我愿意无偿发表一个小时以上的致辞。”
楠柊的心里那颗地/雷被狠狠踩爆,他瞪了对方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许再和我提这件事。”
“怎么,真的这么不想让女儿嫁出去吗?”
楠柊冷冷哼了一声。
“还是你真的觉得她已经喜欢上那个——”迹部景哉被瞪了一眼,夸张道,“好吧,你家梢是金枝玉叶,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一无是处的毛头小伙子。”
不等楠柊再说什么,对方调转交叠着的双腿,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又对他说:“不过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自己想嫁,你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只是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女儿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混小子骗走而已,你这个家里养着混小子的就闭嘴吧。”
“这可是够狠的污蔑,景吾他哪里算是‘混小子’了?”迹部景哉挑眉,倒没有在意老友的迁怒,“那怎么,你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日本,打算和诗澄小姐回国常住了?”
“......诗澄的工作重心还是在欧洲。我们想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梢还有继续学习小提琴的意愿的话,还是要把她带回身边。”
“原来如此。”
好友的回答可谓是推心置腹,迹部景哉知道对方这两年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向后倚在舒适的靠垫上。
“说来,当初又是为什么没有让她留在冰帝呢?你也知道冰帝一向以实力至上,按你女儿的情况,她在那里能过得很好——说到底,你当初也是因为这点才让她在那里读小学的吧。”
“梢正好看到家旁边就有个学校,虽然不算什么名门,但还不错。至于冰帝......反正她原本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楠柊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有就是——”
他欲言又止,搞得迹部景哉有些在意:“怎么?”
“让她和你儿子在一所学校我总觉得不舒服。”楠柊一脸正色道。
“到头来还是迁怒啊。”
他咋舌。
两家的丈夫以叙旧的理由独处一间客室,隔壁更宽敞些的一处客厅则为女人与孩子们摆了一些点心茶水。楠被母亲几乎是揽着肩膀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要不是她比几年前长高了许多,恐怕此刻就是被对方抱到大腿上了。
她向前坐了一些,借着去拿茶杯的动作从泷本的怀抱里逃了出来。
“......”
对面端坐的男孩以仿佛有些无语的眼光看着楠与她母亲的举动,楠几乎看到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嘲笑的意味。
自己也不是想要,才被这样好像无法自理的婴儿一样抱来抱去的。楠想着,但她其实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对方什么也没说,所以楠也沉默着,不做回应。
两位母亲随口聊着喜好的时尚流行,她百无聊赖,低头又翻了一页书。
手冢借给她的罗马历史已经讲到了温和敏感的马可·奥勒留之死。古罗马的人名写成日语的片假名后反而难以记忆起来,不过浅显生动的描述倒是很
容易让人沉浸在其中。
幸好她顶着父亲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把书也一起带去了迹部家,现在才不至于要被母亲拉着聊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话。
楠无声地看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她看得不快也不慢,只是随着自己的节奏平稳地推移下去,足够消遣。
这时忽然有人开口道。
“罗马历史中那么多任皇帝,贤明的君王往往不是因血脉而继承皇位的人,而是那些被收养而成为继承人的——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她抬起头,就看见迹部景吾挑着眉,饶有兴趣一般抬首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那本书。见到对方有所反应,他更明显地翘起了唇角,一边抚摸着眼下的那颗泪痣,视线也转到了楠的脸上。
“呐,梢?”
“......因为他们真的很优秀,所以才被选中,然后成为了贤明的君王吧,”楠想了一下,随口回道,“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任皇帝’的人,反而没有多大的能力也可以想象。”
“愚蠢的家伙。”
迹部嗤笑,尚残留着一点稚气的脸上微微皱着。好像要发表什么演说一样,他向楠高高昂着头颅。
“流着高贵的血,却不知道要靠自己去和它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