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支吾地应着手冢对自己说的要前进之类的话。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努力,但一想到那些成果可能都是“天赋”带来的,她就觉得别扭得不行,宁可龟缩着也不愿去碰。
她回绝了对方要帮忙的提议,劝他早点回家后借着洗盘子的理由逃进了厨房。由于手冢的到来,今天的晚餐拖得格外得久,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二楼练琴了。
趁着流水声她悄悄观察了一番,手冢正轻声打着电话,一手提起网球包背在身后。
他转身了,楠急忙垂头盯着手里的盘子。
“你......独自在家没问题吗?”
她眨眨眼:“我一直是一个人住。”
手冢一顿,推了推眼镜:“......嗯。”
两人沉默了一阵,楠站在水池前,而手冢立在厨房外,套着拖鞋的脚尖刚刚触在地板交界的边缘。
“明天你会去学校吗?”他问。
楠的眼神躲闪起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得到她回复的手冢似乎是松了口气,紧绷的双肩放松了一些。
手冢转身往玄关走去,而楠系着围裙跟在后面,看着他换好鞋后打开门,转身面向自己。
“那明天见,楠。”
“啊、哦——明天见,手冢君。”
似乎很久没有当面听手冢说这句话了,楠恍惚了一阵,忙不迭点头。
她不清楚这种场合应该在分别前说些什么话,只好迟疑地拖长了音调:“额......欢迎下次光临、啊——再来玩?”
“......”
手冢皱眉,关门前最后无奈地看着她,小声地应了一声。
“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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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运弓,越是拉动越觉得苦闷。
向手冢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后她不是没有解脱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这些,父母亲虽然当然地知道自己车祸的事实,但对于她之后所想几乎没有关心过。楠感激手冢能听她说完这些,但却同样地愈加在意着“天赋”对自己的一切影响。
她无法不去在意。
琴身内部的振动带来美妙的声音,但楠却如芒在背。她缓慢地收下了右手的力道,弦与弓的摩擦不断减弱,变成细微而尖锐的响声,她微微用劲,琴身又悠扬地继续下去,畅快而自如。
是自己在演奏,是累日的锻炼让自己能够让它发出这样的声音,抛去天赋如何,本来自己的练习强度就远高于同龄人......她固执地一遍遍确认,一弓一弓地触碰琴弦,但依旧害怕下一秒自己拥有的一切化作齑粉。
她翻过一页又一页的曲谱,但接连的演奏无法抹去那种焦虑,握弓的手麻木起来,指尖逐渐发颤。楠浑身是汗,越是自如地演奏便越彷徨。
她放下琴,坐在一边的钢琴凳上无声地缩成一团。
能有什么方法,去肯定剥离了天赋后的那个“楠梢”呢?
——“无论如何你都要前进,楠。”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摸过指尖的茧子,最后把五指攥进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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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模模糊糊醒来,一侧的腿发麻后带来的疼痛让她使不上力,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从地板上坐起来时发昏的头脑混着一身的汗,她抹了抹额头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坐在钢琴凳上就睡过去了,现在正在发热。
“......星期四......”
她嘟囔着仰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为了绝对安静,琴房里的钟是不会发出响声的类型,她注视着匀速旋转的秒针整整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了。
她怎么也想不起昨天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怎么会一觉睡过了上学的时间。楠只能又给小野打了电话。似乎她沙哑的嗓音真的一听就是病了,班主任并没有怎么为难,又考虑到是独自生活,只让她早点去医院看病。
——糟糕,糟糕透顶了。
虽然也曾想过再逃避个一天两天,但她毕竟和手冢约定好了,怎么也不能没心没肺到刚和对方和好就出尔反尔的地步。但偏偏就遇上这样的结果。
自己不会被认为是不讲信用的人吧。她坐立难安,才得到手里的人生第一位友人的信任让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楠洗漱过又换上制服,往包里塞进手机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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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柜里没有出现楠的纸袋,也没有奇怪的字条,手冢维持着开柜门的姿势几秒才取出室内鞋。
“今天没有情书吗?”不二煞有介事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什么情书?”
“啊,就是——”
他抢在不二开口前向大石解释:“是学生会的文件。”
“......你和楠同学还没和好吗?”
大石抬手扶额,忧愁地看向手冢。
“......”
他感到自己有必要做出一点解释,以防几人将它越传越广,演变出什么奇怪的状况。
“已经结束了(もう終わってい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