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桌子拼在一起往上面铺白布,座椅都被拖到办公室的两侧摆好,两人的书包和其他物品也都放在那里。
“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准备文化祭呢?”
楠拿铅笔在布上淡淡地划出每个字要占的大小,她直起腰,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格子画得正好,够在一行写下青春学园四个汉字。
“不是要到十一月初吗?”她问
“下个月还有很多事要做,”手冢答道,“所以要提早准备。”
“......修学旅行?”
“那是三年级的——我指的是期中考试。”他说。
楠仿佛才知道这件事一般睁大了眼,手冢反而被她惊讶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这么茫然无辜的表情。
“诶......期中考试......”
楠叹了口气,又干巴巴地复述着:“我都要忘了。”
“......”
手冢打开颜料盖,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皱眉,确认过里面颜料没有凝固后,又将它盖了回去。
依旧在那摆弄铅笔的楠似乎完全没有把考试放在眼里的打算,要不是他之前经由乾而亲眼看到了她的成绩排名,说不定还会以为楠是那种成绩良好的乖巧学生。
实际上手冢以前在潜意识里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忍不住开口对楠说:“认真复习。”
“唔。”
后者倒一点也没有对手冢的说教感到唐突的样子,楠只是局促地缩起了肩膀,扭头抿了抿嘴,下唇因此而微微凹陷了一块。
手冢突然感觉楠此刻支支吾吾的样子眼熟得很:菊丸在暑假结束前的前几天被大石发现还没做完作业,当时前者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最后还是他们几人轮流上阵给菊丸补习,他才在最后几天勉强把作业补得七七八八。
期间不二满脸微笑在那翻菊丸的漫画看得起劲,乾对着谁也不敢看的奇异笔记拈花微笑,而大石和河村为该不该严厉教育菊丸的问题一进一退。万恶之源本人咬着圆珠笔的顶端坐如针毡,又时不时发出咔哒咔哒的按压声。
挤在算不上宽敞的部室里,混合着室外聒噪的蝉鸣......手冢回想起来还隐隐有些头疼。
“名次顺位在前60%之外会被退出学生会,”手冢推着眼镜掩盖掉自己一瞬间的神游,低声说,“这你知道吗。”
楠露出了更为茫然的表情。
手冢低头看着她,后者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讪讪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她也压低了声音,有些沮丧地回道。
手冢无奈之余又突然放下心来,楠虽然出他意料得缺乏学习热情,但对自己的话却还是愿意听一听,这让手冢涌起一种奇异的欣慰感。况且以楠的性格,他并不担心对方一转眼就把这些忘到脑后。
和菊丸相比,楠可是让人放心多了。他暗暗在心中对不在此处的大石感叹道。
“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他语重心长地叮嘱。
“......”
楠满脸纠结,最终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一波新老交替后的学生会变得陌生又熟悉,然而对于手冢和楠来说,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部活的时间一贯比学生会的工作晚一些,两人在做完当天的事务后简单地告别,手冢去网球部,楠则直接回家。
手冢从楼间穿过,网球包贴在后背,阳光从楼顶的边沿落下,从迈出的脚尖一路升到发顶。他扭头望向通往校门口的方向,楠单手提着书包慢悠悠地走着,一贯的黑色
长袜下是深棕色的鞋,稍稍长过肩膀的发尾轻轻扬起,没有任何装饰。
她以前是长发的啊。手冢转身走进部室前,不经意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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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十一月初的文化祭,学生会提早把任务都分散到了各个部门,考虑到人数和他们二人的美术功底,最终手冢和楠接到的需要动手的任务只是制作两条简易的横幅。
两人先前已经在白布上用铅笔打好了草稿,又从执行委员会那里拿来了画材,接下来只要仔细把需要的部分填色就行。
手冢偏过视线,用余光看着正伸手去蘸颜料的楠。
尽管自己在几天前对楠说了要好好学习,但对方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显示出任何一点急迫。就算时间还很宽裕,以上学期楠的成绩,这次的考试恐怕也不会有很大的提升。
楠其实应该是很聪明的人才对,只要她想,一定可以做得很好,至少比现在好得多。就像自己之前对乾他们说的,楠一个人也能把事情做好,她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楠是很优秀的,自己对她的认同和她的学习成绩无关,但......
手冢握着水彩笔,一动不动。
他陷入些许不明不白的焦躁,像个参加三方恳谈然后被自家孩子的成绩单弄到无语的家长,又像是一路看着学生勤勤恳恳、偏偏不认真学习的班主任。
但是他又不是任何一方,不是楠的家长也不是她的老师,甚至也不是在部门内她的前辈或上级。因为有效成员只有他们两个的缘故,从最开始就没有人在意过这些事。
他们或许是可以闲聊几句的朋友,但即使是手冢也知道,自己要是在对她说些什么就有些多管闲事了。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一团乱麻,整理不出来。如果自己是楠那样善于表达的人,或许能够把此刻心里的话说得清楚且妥当吧。但偏偏这次两人间保持沉默的人变成了楠,他几次想说点什么,结果都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