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回到旅店的时候,柜台后的看板娘告诉了他,彻刃环定下了二楼最靠南边的双人间。
进入房间,彻刃环正坐在其中一张床铺上擦着满头湿漉漉的头发,他已经把自己打理干净,换上了普通的便服。
“衣服我买回来了,一楼澡堂有单独的隔间。”听到开门的声音,彻刃环瞅了一眼脏兮兮的绿谷出久,继续拧着自己半干不干的头发。
他们绿谷小队虽然经常在野外跌打滚爬,但真心没这次那么夸张。
绿谷知道彻刃环跟普通牧师一样有点小洁癖,对于让对方跟自己上山下河劳顿奔波这件事,绿谷有些内疚。
看到搞得干干净净的同伴,绿谷出久也开始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他马上也带着衣服跑去了澡堂。
等绿谷打理干净后回来,彻刃环已经让店家把两个人的晚餐送了上来,喝下一口热汤,两人才终于有种脱离了野人生活回到了文明世界里的感觉。
绿谷把收集到的情报和向同伴们传口信这件事告诉了彻刃环,对于两人现在居然直接飞到了西北这件事他并没有太震惊……买东西时他已经震惊过了。
天色擦黑,西北的夜风大又干燥,两人凑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次赶路需要购买的补给品和前进路线,绿谷粉碎的佩剑也要重新准备——这大概要花上两三天的时间,因为和大家约定重聚的镇子实在是太远,他们反而不急着赶这一天两天的出发时间了。
“对了,今天好像还没有过吧。”
两人一直计划到深夜,绿谷出久突然想了起来,本来约好了每天都为彻刃环少量魔力,但他们今天上午到了这里就分开行动了。
“唔……”彻刃环的脸微微变红,他掀起衣摆看了看,腰侧新生的黑翼薄膜还很脆弱,从两人换了魔力补充方式之后,他的恢复速度又降了一些。
“我看看。”绿谷出久撑着床单凑过去吻住对方,吮吸着彻刃环探出的舌尖,手指轻轻捏上那柔软的小翼。
彻刃环立刻就受不了了,自从绿谷发现他发育不良的魅魔翅膀极其敏感之后,几乎每次都会在补充魔力时用手去抓着玩弄那新长出来的薄膜,手指碾动表面细细的绒毛,感受着小小的翅膀在手里徒劳地来回扑腾挣扎。
事后彻刃环一抗议,绿谷就会不好意思地道歉,可下次他照样还是“一不小心”捏到那里。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彻刃环迷迷糊糊地想着,肩上的压力逐渐变沉,他被绿谷摁在了床铺上,魔力随着两人接触持续不断地流进身体里,带来如同疲惫时整个人泡进热水池里一般无比舒适的满足感。
身上有些凉,粗糙的手指在身上滑动了几下,然后被彻刃环握住,他轻轻向上推了推,两人唇舌嗞一下分开。
彻刃环摇了摇头,将手从自己衣服里抽了出来,他带着一丝恍惚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身上的绿谷:“……不、不行。”
绿谷出久垮下了肩膀:“抱歉……”
“……嗯?”彻刃环眨眼。
“没什么好的回忆……我是说,我们之前那两次……”绿谷出久低头,额头抵在了彻刃环肩上,“在树林里直接就……其实很疼吧。”
“……”彻刃环费劲地回忆了一会儿自己当时是怎么被地面或树皮蹭掉一层皮的,然后他才憋出来一句,“魅魔汲取魔力也不会在意场合啊……”
“但魅魔的部分只有一半吧,怎么能不在意……”
“早就治好了……因为还有一半是牧师。”
彻刃环补充了一句,轻轻贴着他的绿谷出久却没有动,于是他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少年微卷的柔软绿发。
“没安慰到你吗?”
“……没有。”
“那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
这次绿谷沉默了很久,若不是他撑着身体,彻刃环都会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不是为了补充魔力。”绿谷轻声说道。
“什么?”彻刃环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那样做,其实并不是为了彻刃君着想。”
“…………”
绿谷出久的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是快要哭了,他在彻刃环的耳边诉说着话,却不敢把脸从对方的肩窝里抬起来。
“身为队长就要保护队员、不可以放弃同伴、想要拯救彻刃君。”
“……不,根本就没有这些了不起的理由。”
“除了一定要把彻刃君留在我身边以外,我什么都没有考虑过。”
彻刃环怔了一会儿神,随着绿谷出久说出的心声,他能感觉到肩上隔着布料逐渐扩散的热意。
一半人类一半魅魔的少年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了对方。
滚烫的眼泪渗入到心中,不论身上哪一半的血液都为之触动。
彻刃环:“其实我知道。”
绿谷出久:“……这是说谎吧?”
“不是说谎。”彻刃环抱着他,小声地说,“我会留在你身边的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你不想放弃我。”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
绿谷感觉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他听见彻刃环又开了口。
“……以后也请不要放弃我哦?”
“!”
接着绿谷感觉腰上一紧,彻刃环的双腿缠了上来,腰身用力,两人上下的位置顿时交换。
彻刃环骑在绿谷出久的腰腹,将对方摁在了床铺上,这个混血魅魔用小指轻轻勾起鬓边垂下的栗色发丝别至耳后,那动作带着特别的魅力,绿谷出久甚至都一下看呆了。
“你将成为我在黑暗中不灭的信仰、永恒的灯火。”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彻刃环俯身凑到了还红着眼眶的绿谷耳边,异样的香味与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了勇者继承人的大脑——
“给我一个标记吧,绿谷。”
“那是我从今以后只属于你的证明。”
==========
第三次是在旅店的床铺上。
这是彻刃环头一次发现木板床还能发出堪比龙吼一般惊天动地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他照例被撑得眼神发直思路断片,因为这种状态下他跟人说话容易不带脑子,于是彻刃环干脆留在旅店里休息,想等人缓过来再去做事。
绿谷出久对此红着脸笑得很不好意思,然而彻刃环已经受够这家伙反差极大的态度了。
现在他简直看到绿谷那张肉肉的脸就觉得讨厌,于是彻刃环决定在绿谷回来之前都不再跟他说话了。
因为没带脑子而没发现自己这个决定很智熄的彻刃环趴在床铺上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是因为有人在房间外面敲门,绿谷离开时带走了房门钥匙,所以外面显然不是他回来的队长。
彻刃环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喝掉床头的半杯凉水后他感觉自己现在清醒多了。
“是谁?”
“小环。”
彻刃环因为愣神而在床铺上呆坐了几秒,然后整个人就被吓了一大跳,他急忙跳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他好几年没见到的的青梅竹马,带着陌生的气息,脸上却挂着两人熟悉的笑容。
“……纱斗?!”
“嘿嘿,没看错呢,真的小环呀!”
纱斗张开双手,扑到了彻刃环的怀里,用力拿脸蛋磨了磨他的胸口。
“——好久不见,想死你啦,小环~”少女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显然因为这次的会面而喜悦。
“你怎么在这里?”彻刃环摸了摸纱斗的头发,少女小时候短短的头发现在已经留得很长,前额的刘海斜着编成小麻花辫,末端隐没在耳后。
“嘻嘻,就是来确认一下,那么多年不见了,阿环没怎么变呢!”纱斗进了房间,她看了一眼两张床铺,“哎呀,有同伴呢?”
“……嗯,是我冒险者小队的队长。”
“诶,居然不是妻子吗?”纱斗面露惊讶,她抬头仔细在空气里嗅了嗅,然后反应了过来,“嗯?这味道还有点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被草草遮盖的真相摇摇欲坠,少年顿时紧张道:“等等,你不要乱闻——”
纱斗:“……哦,是绿谷呢。”
彻刃环:“!”
盗贼了不起啊?
……嗯,真是了不起呢。
“你是狗吗……”光速穿帮了的彻刃环捂住了泛红的脸。
“没想到是你们在一起了啊……”面颊也变得红扑扑的纱斗歪歪头,小心看了眼好友的腰后,“那个,没有关系吗?”
彻刃环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的。”
“那应该不会有事的,绿谷是个好孩子呢。”纱斗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老气横秋的评价?
“说起来,为什么纱斗你会在这里?”彻刃环问道。
“路过。”纱斗眯着眼睛笑着说,“昨天远远在路上见到,就来看看你……看来不用担心了呢。”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彻刃环提起了床头的包裹,翻了翻之后掏出了那把两人都很熟的龙牙匕首,“我听说那个驭龙使一直都在找你的麻烦……”
“不要给我。”纱斗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把匕首,她连忙摇手,口中嘟囔着,“——我还以为它早就被当做材料用了呢。”
“本来是要用的,但很可惜……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彻刃环补充道,“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驭龙使和绿谷还是发小。”
纱斗:“???绿谷的发小难道不是我吗?”
彻刃环有点同情她:“……是你搬到雄英镇住的房子上一任主人一家。”
纱斗顿时傻眼了,但并没惊讶太久,她眼睛转了转后,伸手将龙牙匕首接了过去:“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悬赏金有空再还给你们。”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彻刃环再次问道。
“Ennnnn……”纱斗想了想,说道,“好吧,如果那家伙找到了你们讨要……告诉他龙牙匕已经回到我手里了。”
“你这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啊?”
“想要烧到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我可是最厉害的盗贼!”纱斗扬扬下巴,一副骄傲得意的小模样,“连龙都抓不到我!”
然后,少女打开窗户,潇洒地抬腿跨上了窗台。
“时间不早,我走了!”
“你倒是走门啊??”
彻刃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来去匆匆的少女直接越过窗台,轻轻在侧面的窗框上借力后,她整个人轻盈翻到了窗台的上面,房间上的屋顶轻响了一声后,彻刃环就再也掌握不了纱斗的位置了。
咔——
下一秒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绿谷出久抱着不少东西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他奇怪地看着面对打开窗户发呆的彻刃环,“嗯?你在看什么?”
知道为什么纱斗急着跑掉的少年张着嘴看了看完全状况外的绿谷,又回头看了看窗户。
彻刃环:“这、这么厉害的吗……?”
绿谷出久:???
==========
在看到纱斗出现的时候,彻刃环隐约就有种感觉。
跟偷走龙牙匕的盗贼过不去的驭龙使在冒险者们之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两人在西南这片地区被人津津乐道,名气甚至传到了南边,成为了很多人口中的消遣故事。
但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至今都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考虑到那把风波中心的龙牙匕首一直躺在绿谷小队的行囊里,至今没被驭龙使没拿回去,不难想象这事已经进入了没完没了的阶段。
既然纱斗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追在她身后的驭龙使估计……也不远了。
遇到爆豪胜己的那天正好是绿谷和彻刃环启程的那一天。
补充了补给的两人出了镇就向着南方前进,商道虽然安全但比较绕路,两个练级狂现在在冒险者中的等级很可观脚程也快,干脆就弃了大路走山道。
只是大半天的时间,一座大山就翻了过去,森林里动物开始变多,两人正准备找寻水源和能过夜的地方,天色突然就黑了。
一条红龙从天上落了下来,两人立刻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在绿谷小队被三条龙正面糊了脸后,他们对龙这种生物的心理阴影在短时间里是去不掉了。
但这条龙没有他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庞大,看体型大小甚至还只是少年龙,它头上长着与鳞甲同色的双角。
当那条龙低下头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它的头上跳了下来,鲜红的披风随风飞扬,浅金色的头发和手臂上的黑色臂纹分外张扬。
“……废久?”来者的口气并不和善,甚至可以说有些凶狠,那是一个和两人岁数差不多的少年。
“诶?诶??”绿谷一看到那个少年就愣了,他惊讶地唤道,“小胜!”
被称为小胜的少年却没有和幼驯染叙旧的念头:“你居然来了这里,那正好,把我的刀还来。”
“呃,这个……”绿谷出久眼神飘移了一下,他一直有些怕自己的这个发小,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
“提交任务的盗贼找到我们,把龙牙匕拿走了。”彻刃环还记得给纱斗传达信息。
“嘁!”驭龙使的眼神很是凶恶,脸上带着【又给她跑了】的表情,还有一些明显的气急败坏。
但怎么说呢,那表情虽然很他妈凶,但却不也仅仅只有恨意。
“那个,纱斗她其实…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绿谷弱弱地想要替友人挽尊。
谁知道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叫纱斗?”
绿谷出久:“……”
彻刃环:“……”
简直了啊!你都追杀了人好几个月,居然连她名字叫什么都没搞清楚啊!?
爆豪胜己不打算解释什么,他正准备离开,身侧等候的未成年红龙突然嘶吼了起来,那与其他龙吼无异的声音传入驭龙使的耳中,却让他脸色一变。
“什么……”
“吼——”
“喂废久!”爆豪胜己沉下了脸,他跨步走向了两人,“我问你话,给我老老实实回答!”
“什、什么?”听不懂龙语的绿谷出久见发小气势汹汹走过来,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爆豪胜己垂下的手臂抬起,手指在腰间刀柄处收紧的瞬间,彻刃环全身汗毛唰一下竖了起来。
唰——
雪亮的刀光斩开视野,锋利刃口撕开空气,与绷紧的银色锁链相撞,擦出一连串的火星。
“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