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歌,你还没抱够嘛,有人看过来了。”
单歌呼了一口气,松开虞清河。
“秦哥叫你呢。”虞清河看过去,秦屿正冲他们招手。
“我过去一趟,你坐这等我。”
“好。”虞清河犹豫一瞬,伸手小心翼翼的揉了下单歌头发。
单歌顿了顿,冲他笑了下。
齐明言去角落里把自己的黑包拉开,想要找卫生纸擦一下鼻涕,这么一折腾有点炎症,可能要感冒,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包纸巾伸到眼前,齐明言一愣,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虞清河的脸。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对于这个人,他总觉得很难接近似的,气场也冷,他有些畏惧。这个人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让人很难看透。齐明言甚至觉得他比单歌还可怕,毕竟单歌再怎么凶,起码能让他知道情绪,喜怒哀乐都在脸上。
“拿着啊,鼻涕一会儿落嘴上了。”
“额……谢谢!”齐明言赶紧把纸接过去。
“以后不能这样了。”虞清河语气淡淡,听起来十分随意,就好像普通的朋友聊天一般。
齐明言愣愣的看着他。
虞清河没看他,低着头轻声道:“你和他认识的久,我可能没有资格对你说一些维护他的话,但是,我还是恳请你,不要再这样。”
“我……”齐明言傻眼,他没想到虞清河会这么低姿态的和他说话,什么恳请……他何德何能需要被人恳请,何况还是这么有名的虞清河!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虞清河缓缓抬起头看着齐明言,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却认真到让人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他说:“单歌不需要你偿还他什么,你努力做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回馈。”
“他是个很强大的人,虽然很打击你,但我还是要说,你没有能帮得上他的地方,起码现在没有。”单歌的脆弱,也永远不会给你看。
齐明言怔了半晌,肩膀垮下去,泄气一般的叹了声,他没有任何不服气,他知道虞清河说的属实,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只会添乱。
“所以,你要努力让自己成为他的好帮手才行,现在这样可不行。”
“我还……还有机会吗?”他怯懦的看了眼远处单歌的背影,眼里一片仓惶和茫然。
“当然有。”虞清河说:“你才多大,有无尽的可能。”
“我知道了。”齐明言原本黯淡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喃喃道:“谢谢你。”
虞清河淡淡的笑起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什……什么?”
“能让他保护的人,能让他失态的人,我都羡慕。”
“他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担心你。你也不想想,你真出了事,他会有多难过。不是什么人都有能耐让单歌发火,他发火也是因为在意,别记恨他。”
“没!怎么可能!”齐明言似乎是被记恨二字吓到,连连摇头,“对不起,我对不起单歌,我现在很愧疚,可是我不敢跟他道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对不起扇子,我欠他太多了。”齐明言哑声道:“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永远都还不清。”
“你想活吗?”
“什么?”
“我还以为,一心求死的人被打断,会恨那个救了他的人。”虞清河眼里掠过一丝齐明言没发现的轻嘲,“你不恨他救了你?”虽说打断的人不是单歌,但的确是单歌像救世主一样将他从水火之中给拉了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齐明言摇头,“我后悔了,我没
有勇气去死。”
他说着突然就毫无征兆哭了起来,用手埋住脸,轻声呜咽着:“我后悔了,放火那一刻就后悔了,我根本没有死的勇气,可是我活的又很痛苦!我对不起爹妈,对不起扇子!这个世界太令人讨厌了,所有人,学校里的那些人,家里那些亲戚,那些丑陋的嘴脸都那么令人恶心!”
“扇子那么好,我不该这么坑他!”齐明言抽泣着,“我是个废物,连和他们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我害了扇子,呜呜……”
“你不是废物。”虞清河凑近他,斩钉截铁道:“你要知道,单歌,不会搭上自己的名誉,去救一个废物。”
齐明言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他,抽泣声戛然而止,如同窒息一般。
“齐明言,请你,振作起来。”
“痛苦,也要活着。”虞清河把手搭在他肩膀,“你有要为之努力的人,不论怎样,哪怕是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了留恋,也要把每一天都熬完,毕竟你欠他太多了不是么?”
“你要用整个余生,让他看看,他救下的生命,没有腐烂,还能发光。”
齐明言定定的看着虞清河,沉默片刻,忽然就崩溃般失声痛哭。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没有人能看破他的绝望和无助,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给别人添麻烦。他以为自己一生到死都会这样度过,一生何其漫长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把时间缩短,再缩短,甚至哪一天睁眼发现这就是最后一天就好了。
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他还有机会发光,他能发光,就不用再去寻找光芒,不用再跌跌撞撞的挣扎于黑暗,满目苍凉。他只是想好好活着,如果可以,来这世上一遭,不偷也不抢,有谁想像个贼一样离开呢?
虞清河蹲在角落,帮他挡住了吹过来的风,他相信这个少年会变好,在羽翼未丰时,他的翅膀差一点被折断,好在他挺过来了,有人帮他挺过来了。
虞清河闭了闭眼,如果当初的自己遇上单歌,是不是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是不是单歌也会像拉齐明言那样,拉自己一把,把自己从深渊里拽出来。
不过,他忽然又释怀般笑起来,如果他虞清河需要别人去搭把手,岂不就失去了和单歌比肩的资格。
他会自己闯过去,迎风而立,才能在远眺时,清楚的看到他喜欢的那个人,也让那个人得以看到他。
——
“我们的清神去开导人了?”
“怎么?”
单歌点了根烟,“我特好奇,你是不是给齐明言换头了,这厮刚走路是抬着头的,真特么令人意外。”
“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事吧。”虞清河说。
“管他呢,我也仁至义尽啦。”单歌伸了个懒腰,“我又不是他爸爸,他再闹就让他滚犊子。”
虞清河轻笑一声,“你不是我的么?”
“什么?”单歌看向他,愣了下,“什么玩意儿?”
“有便宜都不占了?”
单歌咳了声,想到清河叫他那声爸爸时他的反应,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特不好意思,生怕被清河看出点什么,忙不迭换了话题,“今晚咱们住哪?”
“嗯?”
“这些屋子里面连炕都没有,只是个屋,跟毛坯房差不多,顶多能挡风遮雪,好在面积足够,我们选个屋子进去也要用帐篷和睡袋,咱俩一个帐篷,选个最小最靠西边的屋子,那边有个隔间,刚好只能搭一个。”
“听你的。”虞清河说:“其他人都够吗地方。”
“他们什么恶劣环境没住过啊,这你不用操心,东边那几个房子大的很,五六个搭伙挤挤睡就行。”
“啊……”
“怎么着小王爷?”单歌把手搭在他肩膀,“没听过这么多人睡一块儿吧?”
虞清河点点头。
“咱们赶上好时候咯,老一辈探险的,买装备都没钱,为了挣钱啥都干过,工地也待过,那种几百人的大通铺都睡。”
“几百人?”虞清河瞪圆了眼睛,“你扯淡呢?”
“扯谁的蛋?扯你的?”
“啧!”
“不骗人。”单歌说:“一间大房子,上下铺睡个两三百绰绰有余,晚上各种汗臭味,呼噜,梦话,跟一锅大杂烩似的。”
“你睡过吗?”
单歌一笑,“睡过啊,那阵年纪小,脾气也倔,头一天晚上坐了一宿。”
虞清河咬了咬唇,心疼的看着单歌。
“没招啊,我爸给我送进去的,什么狼性训练私立院校,狼性没看出来,一个个跟猪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虞清河摇摇头,简直无法想象。“你住……住了多久。”
“俩月。”单歌说:“我自己在上铺边上找了个地儿,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两米,不然我揍死他们。”
虞清河松了一口气,好歹没挤到,随即又叹了一声,“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心疼啦?”
虞清河点头。
“那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单歌说。
虞清河又点头。
“哎。”单歌低头笑起来,轻声道:“你这模样太招人稀罕了……”
“什么?”虞清河没听清。
“不行,不能再坐一块儿。”单歌站起来,“不早了,我去弄帐篷。”
“我跟你去。”
“不用。”单歌一指火堆,“歇着,我叫你你再过去。”
虞清河又坐了下去。
单歌把帐篷搭的密不透风,在里面铺了睡袋。
如果不是有清河在,室内单歌其实用不着帐篷,这屋子他随便弄个睡袋就能躺一晚上。不过也不折腾,哪怕是个毛坯房,好歹没雪,不用把雪都踩实,也不用雪地钉加固,只需要严丝合缝的搭完就好。
单歌给虞清河挑的装备都是最好的,不止睡袋,从冲锋衣抓绒中间层到排汗内衣,全都保暖透气,睡袋绒的填充也是他测量过的,保证能适应黑谷的夜晚温度。单歌在睡袋下铺了一层充气垫隔绝地温,站起来拍了拍手。
“扇子,你这忙啥呢?”
“哟,来的正好,看看还要准备什么,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挺妥当啦。”李煦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双人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