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阳春三月,天气依旧是乍暖还寒,被雨水润洗过的杭州显得格外古朴淡雅,有种水中望月、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乾隆一行人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和车马喧嚣了这座繁华了千年的古城,举目皆是粉墙黛瓦,绣户画阁,耳边回荡着人们的笑语和悠扬的丝竹管弦声,无一不彰显着太平盛世的风流气象。
将马车停在一边,乾隆一行人便自在的逛了起来。紫薇前世来杭州后便忙着给晴儿和萧剑牵线搭桥,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好好逛一逛杭州城。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建筑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等等,有些大点的门坊还扎了彩楼牌坊来招揽生意,走街串巷的小贩响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青旗门前热闹非凡,大家伙儿都在抢着买今年刚开坛的梨花白,梨花白清甜干冽,是招待亲朋好友的最佳选择,微风拂过,枝头上烂漫杏花纷纷落下,乱红如雨,落英缤纷,徐徐飘落在一旁卖绸缎的姑娘身上,平添了几分朦胧诗意,此情此景,倒是让紫薇想起白居易的诗——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五阿哥永琪缓缓吟诵着。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紫薇不疾不徐地接下了下阙,“柳永的望海潮在构思上匠心独运,念起来朗朗上口,只叫人觉得身临其境。”
“五妹妹有皇阿玛教导,进益神速,为兄的若是再不加把劲,怕是要被妹妹抢了风头了。”永琪爽朗一笑。
“五哥惯会取笑我,谁不知道五哥勤勉,屡屡被尚书房师傅夸赞呢。”紫薇轻描淡写道。
“论勤勉我哪里比得上七弟,七弟天资出众,学什么都快,我望尘莫及呢。”说起乾隆对永琮的偏爱,永琪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平的,身为阿哥,天潢贵胄,心中怎能没有几分傲气,就这样输给永琮,永琪自然不甘,他也想皇阿玛看看,抛去出身,他五阿哥永琪才干并不比七阿哥永琮差,可他非长非嫡,额娘又不得乾隆的意,只能收起锋芒,好好的做他孝悌忠信的五阿哥。
难得出宫游玩一次,乾隆自然是毫不吝惜金银财物,由的他的儿女们买各自喜欢的东西回去,年长些的阿哥们比如永琪,倒是买了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玩,永瑄是个贪多的,前前后后买了几十件玩具,有风车、陀螺、竹马,九连环等,最后还看中了人家豢养的一对虎皮鹦鹉,非要买下来不可,夏雨荷觉得永瑄买的太多了,乾隆倒不以为意,他的儿子想要,买多些又有何妨。相比之下,公主格格们就省事多了,有吃万事足,皇宫里的头号吃货七七左手举着小糖人,右手一块牛角形状的酥油饼,吃的有滋有味;徽瑜手里拿着刚扎的蝴蝶风筝,又挑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香包、扇坠、花粉等物;紫薇则是看中了绘着孤山梅花图的绢扇,又到了杭州城内最大的银楼万宝阁挑了几只簪钗绒花,还有蜜蜡手串,紫薇从小在宫内长大,奇珍异宝可谓是司空见惯,寻常首饰自然入不了她的眼,可这万宝阁的首饰做工确实精巧,她也想给在行宫里的皇额娘和皇玛嬷带些礼物;晴儿买的东西倒是独特,是一组十二生肖的泥偶,捏的是栩栩如生;容端则是充当了一回苦力,帮女孩们拿东西。孩子们有说有笑的走在前头,乾隆拥着夏雨荷走在后头,可谓是其乐融融了。
宋朝林升有诗云:山外青山楼外楼,这杭州里便有两座酒家因此得名,正巧,乾隆一行人也到了这山外山,走了许久也有些疲倦,索性进了酒楼小憩。
这山外山的掌柜也是人精,乾隆这一行人明摆着是达官贵族,便在楼上寻了个齐楚阁儿安置下来。小二当即上了一壶西湖龙井,奉上菜单,乾隆身为皇帝,自诩尝过天下美味,这次倒是想尝些不一样的东西:“就要这个龙井虾仁!你们酒楼还有其他什么好菜,都来一点。”
“这位爷真是慧眼识珠,这个龙井虾仁是我们山外山的招牌菜,取清明前的龙井新茶和新鲜河虾的虾仁烹制而成,包您满意。”
古朴的酸枝木镂雕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西湖莼菜羹,老蚌怀珠,干炸响铃,东坡肉,酥皮芋蓉盅等,还有数样可口的点心。
乾隆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入口中,微微颔首:“这滋味果然独特。”
徽瑜见正中央的青花大汤碗热气腾腾,心生好奇,便让人揭开了瓷碗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悠然自得的大河蚌,汤色清亮,水草碧绿,瞧着倒是颇有意趣。
“这可是老蚌怀珠?”紫薇放下筷子,笑道。
“小姐说的极是,咱们掌柜的是安徽人,就传下了这道菜。这老蚌怀珠的做法也不难,取鲜活的花鲈鱼去头尾,用刀在鱼身上划出蚌壳的纹路,鲜笋切丝铺底,用鹌鹑蛋做珍珠,上锅清蒸后便成了。”众人尝了几口,果真是鲜美异常。
“在这片湖光山色中吃饭,当真是一种享受。”纪晓岚夹了一筷子鱼,笑道。
“大家瞧着心情都不错,那么我就来出几个对子,对上有赏。”乾隆兴致甚好,用筷子敲了敲白瓷碟里的桂皮茴香豆,朗声道:“两碟豆(两蝶逗)。”
“爹,女儿倒是想到一联可对。”紫薇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哦?说来听听。”
“这一联便在这些菜里了。”紫薇指着桌上调味的油壶,轻声念道,“女儿的下联便是一瓯油(一鸥游)。”
乾隆见宝贝女儿才思敏捷,心中欣喜,他有意想逗一逗紫薇,“五丫头,你怕是弄错了。爹说的是林中两蝶逗。”现在到底是微服私访,有外男在,乾隆自然不会直接唤紫薇的乳名和闺名,便折中喊了排行以示亲昵。
“爹爹此言差矣,女儿并没有弄错啊。”紫薇俏皮地眨眨眼,“女儿对的是水上一鸥游。”
话音刚落,乾隆开怀大笑,赞赏道:“雨荷,你给老爷我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老爷这是说哪儿的话,仔细把孩子惯坏了。”夏雨荷无奈地摇摇头,又望向女儿,“你这丫头也是,怎么和你爹说起玩笑话了。”
“女儿家,再怎么娇惯也不过分,何况,五丫头可是我的掌上明珠。”乾隆笑道。
“没想到小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才思,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傅恒也是打心眼里欣赏五公主,五公主心思玲珑,才情不凡,又懂事孝顺,别说皇上,换了他有这么个闺女也是要宠到天上去的,想想他的嫡出二儿子福隆安,年纪和五公主相仿,倒是有点机会。
容端望着她白玉无暇的侧颜,心神荡漾:他的公主小表妹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还没来得及展望一下他和小表妹的未来,容端就感觉对面有一双眼睛在瞪着他,顿时感到芒刺在背,不用说,这眼神便是来自女儿控已经病入膏肓的乾隆,警告他不要总盯着紫薇看个没完。容端心里委屈的不行,明明是这位皇帝舅舅要把小表妹许给他的,现在反怪起他来了,算了,为了自己和小表妹的将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