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潺潺流水般缓缓而过,转眼间乾隆归期将近,夏雨荷只得含泪拜别父母,带着对父母的不舍和愧疚,正式告别过去十八年的时光,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
富察·明菡,富察家远支的嫡出女儿,这是她的新身份和新名字,明菡:明,从月者,月以日之光为光也;菡:彼泽之陂,有蒲菡萏,菡也是荷花的别名。只此二字,倾注了乾隆对夏雨荷的满腔情意。
她在乾隆的默许下,从家中带来了自小服侍自己的豆蔻,并乾隆赐给她的教养姑姑素馨,素馨姑姑老成干练,教会了她不少宫里的规矩礼仪,有她们陪伴,一路上倒也不算寂寞,乾隆御驾日夜兼程,终于在太后圣寿前赶回了京城。
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柔和的阳光静静地倾泻在紫禁城的金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亭台宫殿参差,雕栏玉砌,尽显天家盛世气派。
夏雨荷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乾隆前来拜见太后和皇后,她跨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缓步踏入慈宁宫。慈宁宫里一派宁静祥和,精致的青鹤瓷九转顶炉中逸出清雅的檀香香气,在空旷的慈宁宫正殿中。
“儿子见过皇额娘,皇额娘福寿金安。”乾隆换了一身家常的夔龙凤暗花绸皮便服,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道。夏雨荷跟随其后,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
“你啊可算是回来了,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见到儿子,自是喜不自胜。
“是儿子不孝,让皇额娘担心了,这次出巡儿子体察民情,也算有所收获。”乾隆笑道。
“那就好,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微微颔首,审视的目光终于落在还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夏雨荷。饶是夏雨荷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免心慌起来。她如何不识这位说一不二的威严太后,前世的那拉皇后用巫蛊之术陷害她女儿紫薇和小燕子时,太后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爱之欲其生,恶之欲期死。紫薇最大的错不过是不招她待见,所以哪怕她再谨小慎微,也终究免不了挨上一顿夹棍的酷刑。
太后静静地打量着夏雨荷,面前的女子姿容清丽,体态纤细瘦美,恰似春日里临水轻垂的细柳,柔弱却坚韧,身着月白色滚银线旗装,所佩首饰也不过是一只点翠宝石蝴蝶纹簪并一对七成金镶碧玺穿珠花,简约素雅却也不失庄重。
“瞧着倒是个不错的,皇帝看重你,把你从宫外带进了宫内,还给你赐了大姓,以后便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皇帝。”良久,太后冷淡的神色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意,让桂枝把准备好的几样精美首饰赐给了夏雨荷。
“明菡谨遵太后教诲。”夏雨荷低头下拜,再次恭谨答道。
乾隆九年九月初十,乾隆正式晓谕六宫,行册封礼:“富察氏明菡,温惠秉心,早娴懿范,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谨贵人,赐住钟粹宫。”
夏雨荷只是贵人,并无金册金印,礼节也不繁琐,行过册封礼后,她便按例去拜见了皇太后,之后便一路来到长春宫参拜皇后,聆听皇后教诲。
彼时乾隆早就候在了长春宫,帝后二人端坐上首,富察皇后笑意盈盈,一身杏色缎绣牡丹凤凰纹夹衬衣衬得皇后愈发的雍容典雅,观之可亲。其余妃嫔各有位置,分坐在正殿下首,珠围翠绕,锦衣华服,把个宁和雅致的长春宫渲染了百花齐放的御花园。
富察皇后早就见过夏雨荷,对这个温婉恬静的女子也生出有几分好感,加上明面上的亲戚关系,就和她多说了几句体己话,众后妃聚在一起,倒也热闹。乾隆见后宫和睦融洽,心中自是欢喜,便转首去批阅奏折了。
夏雨荷有这上一辈子的阅历,为人处世相对成熟了些,这后宫便如自己儿时玩耍的荷塘般,一片静水微澜,看似平
静内里却隐藏着无数的波涛汹涌,藏拙于巧,用晦而明,这才是生存之道。
入宫近两个月,夏雨荷也算是把后宫中的局势大体摸清楚了:皇后富察佩懿,持躬淑慎,娴雅可亲,与乾隆伉俪情深,生有二女一子,可惜二阿哥大公主均年幼夭折,生的一双儿女,七阿哥永琮和固伦和敬公主韫琦,皇上尤为钟爱,对她倒是有拉拢之意;其下是贵妃高妤,腹有诗书,仙姿佚貌,乾隆对她的感情让夏雨荷感觉有些不同,比起宠爱更像是一种疼惜和关怀;妃位仅有娴妃、纯妃和嘉妃三人,娴妃辉发那拉·景媛名如其人,稳重端庄,更是先帝赐予乾隆的侧福晋,奈何乾隆对她一直淡淡的;纯妃苏芊蔚也是同她一般的汉家出身,温良如玉,育有三阿哥永璋和六阿哥永瑢;嘉妃金若蓉娇媚俏丽,琵琶的造诣堪称一绝,膝下有四阿哥永珹;其下便是舒嫔纳兰旖雯、愉嫔海如沁、怡嫔柏兰筠等主位妃嫔。夏雨荷自知自己在宫中并无根基,虽顶了个富察氏的名号,皇后对自己也算亲厚,但这并不代表她出了什么纰漏,富察皇后一定会对她施以援手,审时度势,中庸内敛,这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是以平日里对众位妃嫔皆是谦恭有礼,不亲密也不疏离,夏雨荷此番作为,倒是让太后对她满意起来。
临近年节,鹅毛大雪似飞扬的柳絮般覆盖于整座皇宫之上,衬得紫禁城恍若飘在浮云上的仙境。
慈宁宫后室寝殿
太后半倚在暖榻上读着夏雨荷送来的一沓手抄的佛经,皆是一手娟秀流美的簪花小楷,可见是用了心的。
桂枝掀帘而入,将准备好的紫金浮雕手炉塞入太后怀中:“太后主子,天寒地冻的,还是抱个手炉暖暖吧。”
“桂嬷嬷,你瞧着谨贵人是个怎样的人?”太后放下佛经,缓缓抬头问道。
“谨贵人如何,太后主子心里自是有数的。”桂嬷嬷敛容正色道。
“哀家瞧着皇帝对她可是上心的很,原先担心她是个狐媚惑主的,现在瞧来倒是哀家多心了,字可观人。”太后淡淡说道,“皇帝的心思哀家如何不知,谨贵人既然是个好的,哀家也用不着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