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琤没有说话,拽紧了固定装置,黑眸半阖,视线越过挡风玻璃,越过数不清的云层朝地面看去,定格在大块大块黄绿交错的方格间几个黑点上,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于瑄舟!”陶琤喊道,“你试试能不能控制机舱外的风!”
于瑄舟脸色苍白,胃里翻滚得想吐,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试着去感应,急速下坠的机身微不可察地停了下,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转为更加迅猛的速度继续下坠。
于瑄舟道:“不行!”
唐圆搅在一起的十指止不住地发抖。
来自耳机中众人的争执议论,连同阵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像是有一堵隔离般牢牢屏蔽在外,观感中只剩下越过万千距离,定在地面上神情冷漠仰视的几个人。
胸前象征着研究所的银白色盾形徽章,哪怕在昏暗的夜色里也在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一道风悄然掠过他们发丝。
其中一人悚然一惊:“她发现我们了!做好准备!”
无数的风突然被唤醒了,飞旋在他们身边,而后越来越快,在眨眼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飓风,把他们看似平静的风暴眼中,漫天草叶飞舞,下一刻蓝紫色的雷电凭空产生,从四面八方轰然袭来,避无可避!险而又险间几道白色屏障升起,两者狠命相撞,咔咔破碎声传来,白色屏障霎时被破碎成点点白光融在空中。
却有更多的蓝紫电蛇出现,密密麻麻游走在飓风间,而后又得了命令似的探了头,对准了风暴中心的七人,齐齐射来!
几个人勉强应对着,却听一人悚然道:“她在和我们抢夺风的控制权!”
四人成合围之势,保护着里面的三人,那三人全神贯注朝上凝视着,冷汗涔涔,紧咬牙关浑身发抖,其中一人道:“不行……我们三个人合力控制,都还是抢不过,快要失控了!”
如彗星坠落的直升机拖着白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不断靠近,噼啪爆破音轰炸般袭来。
楚喻死死拽着操纵杆,冷汗浸湿了后背,恐惧与焦灼宛如巨蟒缠绕着身体勒紧了喉咙,却无暇顾及,他牢牢盯着只消两分钟便会撞上的地面,仿佛已经就要看到爆炸声中机毁人亡尸骨无存的结局。
剧烈的狂风却像是又发了狂,玻璃舷窗不堪重负似的噼里啪啦抖动起来。
而后幅度越来越大,抖动频率越来越高,密集得像是连成一片雨点,下一刻便要承受不住彻底破碎般。
往机舱内灌入的风咆哮着,几乎要将人的脸皮扯落,楚喻戴着护目镜,向来跳脱的神情覆上寒冰般的严肃,厉喝一声:“坐稳了!”
啪地一声脆响,所有的玻璃窗应声破碎,玻璃碎块四溅翻飞,一丝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飞机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消最后一刻,机头便会撞向地面,就在那电光石火一瞬间,就像是挣脱了束缚猛地朝上一突,机身隔着极短的距离紧贴着农田地面朝前,稻谷朝两边弯腰倒去,掀起一层层波浪,荡向远方,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机身带起火热浪潮,机腹之下留下一路笔直的焦黑烧痕。
朝前是一上了年头的老歪脖子树,机身刚调整好方向,无法再避,陶琤黑眸闪着冷光,伸手间一长串紫电雷光噼啪炸响瞬间攀上树身,那树轰然倒下
,险险滚落在机身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一座低矮小山坡,楚喻死咬着牙朝后一拉操纵杆,机身猛地刹住,却再也控制不了平衡,天旋地转间直直擦过山坡,轰然翻转栽倒。
夜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整片大地笼罩在黑暗中,只有翻到了的飞机上信标灯还在疯狂闪烁着亮光。
一行人倒挂在座椅上惊魂未定,胸腔起起伏伏,吓得不行,机舱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白汽嗤一声散开。
“先下去!”陶琤喝道,到后面帮动作不甚熟练的唐圆和小兔解安全措施,舱门应声开启,悬空数米,陶琤携着人一跃而下。
夜色静谧,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陶琤神色戒备,向四周扫视着,身后几个人跌跌撞撞爬到舱门口,也顾不得害怕,赶紧跟着跳下。
尤盈盈浑身瘫软,攀着于瑄舟的肩勉强站住,看了眼还在嗤嗤冒气的直升飞机,声音颤抖问:“这,会不会炸啊?我们要不要走远一点……”
方骁手心里全是汗,颤着腿走到陶琤身后,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我我我们往哪里走?这飞机还能开吗?”
“开不了,”楚喻低头拿出手机迅速定位,道:“重新规划路线后,这儿离京都还有三百二十公里。西南方向四公里和东北六公里外分别有个城镇……”
“人来了,”陶琤往前走了两步,黑眸微微眯起,“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方骁差点咬住自己舌头,满头雾水。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陶琤身边,唐圆站在最边缘外,在缝隙间用视线一点一点描摹着夜风中陶琤背对自己,如刀锋般挺括锐利的身形线条。
唐圆垂在两边的手无意识攥上自己衣角,捏出皱皱巴巴的样子。
自己,该走了。
唐圆心脏像是被五指猛地攥紧了,叫人喘不过气来,接近于无的呼吸声微微急促了下。
唐圆眼神依旧注视着陶琤,朝后轻轻退了一步。
似有所感,陶琤霍然转身,鹰隼般猛兽盯住猎物的视线牢牢锁住唐圆,她低声喝道:“唐圆,过来!”
唐圆刚往后退了一步的脚猛地收回,神情僵硬站得溜儿直,活似个想逃学被班主任当场抓住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