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陆不愿意,席大公子便冲他道:“这位公子既是瀛家人,想来也是为了雪髓花。雪髓花在我手里,只要公子肯去紫幽谷医好公主的眼睛,我便将一半雪髓花作为酬劳。”
这是药云风第一次对那位中了炽凰,命悬一线的嫡公主产生了好奇。
席大公子开出的条件极为诱人,药云风耗费千辛万苦到了雪域,怎么也不愿空手而归。
但这是席大公子用命搏来的雪髓花,他不能抢不能夺,若是治了公主的眼睛就能得一半,自是极为乐意。
于是他带着一半雪髓花,离开了雪域,去紫幽谷见到了八岁的孟清眇。
那时的公主被炽凰毒瞎了眼睛,躺在床上,比席大公子在雪域的状况好不了多少。
小姑娘看不见东西,又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却不哭不闹,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软软地唤:“哥哥?”
那双眼睛里有淡淡的杏色,尽管无神,却带着一抹明亮的光,睫毛轻眨之间,似一汪湖水,波荡着一湖暖色。
让人没由来的,心里淌进一股暖流。
药云风不知道她在唤谁,但想着雪域里生死不明的席大公子,还是收了在江湖的冷意,放轻了声音,“我是来给公主治眼睛的。”
小姑娘听到陌生的声音,似乎有点怔愣,然后又笑了,漾出两只甜到人心的酒窝,“那就辛苦先生啦。”
她声音很软。但换了称呼,药云风到现在还不知道她
那一声“哥哥”是唤谁。
他曾以为是叫孟清临,但后来在行宫,他分明听见孟清眇叫孟清临“皇兄”,而不是“哥哥”。
而紫幽谷里她只有紫幽冉一个表姐,剩下的都是一些旁支的表兄弟。
而且经过药云风的观察,紫幽谷的少谷主,对她很苛刻,连带着紫幽谷很多人不敢跟她往来。
更遑论有谁能担得起一声“哥哥”。
药云风用那一半雪髓花,花了半个月时间,研制出了治她眼睛的解药。
这半个月,小姑娘一直躺在床上,再也没叫过谁“哥哥”,但每天嘴角都带着笑,软软的哄人开心。
一点也不像自小被剧毒折磨,还双目失明,已经一只脚踏过生死线的人。
像一缕阳光,化开药云风在瀛家、在江湖给自己裹上的那层冰冷。
那时他在想,怪不得席大公子如此为她,换了他,也愿意为了留住这抹笑,豁出性命。
也许就是抱着这点私心,药云风隐瞒了雪髓花的来历,还每隔半年都会去紫幽谷为她压制炽凰。
药云风一直都知道,紫幽谷是用把她放进镇压冰剑的冰洞压制毒素,他想象过冰洞里有多寒多冷,可每一次见,小姑娘都会冲他笑。
她一笑,眼里的杏色就会化作一汪暖色,眼睫眯起,如展翅的蝴蝶,不见半分痛苦。
让药云风瞬间觉得,他在江湖所经历的一切腥风血雨,都跟着这抹笑融化消失,世界还是那么光明美好。
一开始,药云风为了那抹涤净晦暗的笑靥才心生柔软,后来小姑娘逐渐长成少女,眉眼初开,笑靥越发清媚娇妍,还会软软地叫他“先生”,可他心底的那丝柔软却变了味道。
药云风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知道那变化的隐晦暧昧。
他知道少女跟席大公子的婚约,也知道席大公子付出了多少,他也鄙夷过自己,他也尝试过戒掉那抹净澈明媚的笑。
但他没想到,八年时间,那抹笑已经成了毒,侵入了他心脏最深处,要拔除,就要经历剜心之痛。
药云风面对少女的笑,失守了。
所以他在少女要回宫的时候,提出带她走。
没想到她拒绝了。
药云风不愿意放弃,跟到京城,知道她知道了婚约,也知道她见到了席大公子。
席大公子是当之无愧的风流俊杰,不论品行样貌,还是家世能力,在整个大陆都属顶尖。
药云风经历过慌乱,经历过痛楚,最后在得知公主中了水冥草时,又激动到无可复加。
他以为,任席大公子再品行端正,行走江湖多年,又在权贵场上游走,不可能还守着当初的本心。
但没想到,他又错了。
席大公子和当年一样,先他一步找到了水冥草,而这次,他没了分一杯羹的机会。
关乎女子名节,药云风就算再放不下,也只能忍着剜心之痛,放手。
公主出嫁那日,他本来说不会留在京城,可他也食言了。
药云风看着长街边红枫如绸,长街上红毯灼目,他“窃取”了八年的那抹笑,隐在团扇之后,跟着别人,走进了那座高门大院。
……
孟清眇笑不出来了。
她明明就是在紫幽谷过的不好,想用笑讨巧卖乖而已,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救赎了?
而且他明知道她是席郁修的未婚妻,席郁修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他都能对她产生占有的念头,哪里被救赎了?
药云风又灌了一大口酒,道:“我这次也是下了
很大决心才又来找你,而且拿了瀛家秘法跟言嫦做了交易。”
孟清眇唇角抽了抽,“什么秘法?”
“阴阳互生。”药云风看着她,嘴角还勾着一抹玩味,让她觉得有些微妙。
孟清眇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席郁修也跟她说过这个东西,而且炽凰也给她塞了这个东西——瀛家的阴阳调和之术,又称房中术!
孟清眇眼神诡异,看着药云风,“你跟她?”
药云风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别侮辱我的品味,下不了口。”
孟清眇咂舌,“那她要这个做什么?”
一个女儿家,还没嫁人,跑去学房中术?
言嫦脑子有病?
药云风轻笑,看向走过来的席郁修,“你问他?”
孟清眇蓦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