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眨了眨眼睛,想起陈妃的话,糯声道:“我母妃留了银两给我……可行?”
谢司白委实被她这话逗笑了。这次的笑与先前大不相同,眉眼间皆是笑意,隐约竟晃见些许温和,如云破月般。
定安看得一怔。
“你若承情,日后做我的弟子,以先生称我,我护你在宫中周全,你可愿意?”他没再称她帝姬。
定安回过神来,一时没明白他话中深意。她转头看了眼静竹,不知所措。
谢司白在旁看着,笑意盈盈,也不出声催促。
静竹也是踌躇不定。谢司白虽看着年岁比她还小些,周身气度却是不可同日而语。静竹只觉这人不可估量,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
“帝姬想好了?”他问。
定安懵懂无知,只怔怔地点了下头。
谢司白似是早料到她的回答,没有多少意外。他望向定安:“我这里有约法三章,你须得记好,如有违背,今日我所说的话皆不作数。”
“公……先生请讲。”
“第一,你只可入夜来见我。”灯火跃动,映在他漆黑眸中,“第二,平日若是见到我,你只当不认识。”
定安一一记下,见他迟迟不说第三个,她按捺不住,先问出口:“……第三呢?”
“第三。”谢司白垂下眼睫,收敛了笑意,“凡事你不可问我为何。”
定安一头雾水。
这算哪门子规矩。
谢司白抬眼,眸中早已是一片空寂,什么也看不出来:“记好了?”
定安迟疑着应声:“……记好了。”
谢司白笑了下,从案上取下一本册子,交由定安。
“我既为你先生,日后见面便不以帝姬称你。”说着,他一顿,“你小字定安?”
定安应了是。
“那我唤你定安。”这两个字由着他说出来,不知怎么的,比旁人好听百倍。
“你习过字了?”谢司白又问。
定安点头:“在国礼院与夫子习的。”
大魏自来设有国礼院和国子监。皇子帝姬均在国礼院授课。
“这册子你回去抄十遍。”谢司白道,“不可假手他人,定要亲为。五日为限,你抄好自有人来取。”
定安愣了下,刚要问“为何”,话到嘴边才想起他方才说过的第三条。
“可是……”定安看着那册子,有点犯难,“若是我完不成如何?”
谢司白风轻云淡:“真有心不会完不成。”
定安愁眉苦脸,谢司白没管她。交代完这些事,他道:“夜深了,帝姬请回吧。”
定安按原路折返,还是先前送她的内侍来接她。内侍道:“小人名叫吴用,帝姬若是有事寻小人,到景轩门说一声即是。”
定安稀奇:“无用?”
吴用嘿嘿一笑:“公子取的,不是有句话叫‘无用大用’吗?”
早过了夜禁的时间,回去的路上却出奇安静。静竹心惊胆战,生怕遇见巡夜的御前门侍卫,结果一直到景轩门,路上均空无一人。
等从后门回到含章殿,静竹才松了口气。
守夜的两个小宫女在门口,皆是静竹心腹。
定安先进了殿中,静竹留在外头,细细问过殿中情况才放心。其实陈妃既死,留下定安没什么威胁,应当也不会有人时刻盯着含章殿的动向。静竹不过是先时跟在陈妃身边,谨慎惯了。
定安翻着谢司白给她的册子。上面大半是她不认识的字,笔画又繁复,她不知道有什么必要须得抄十遍。
静竹备了些宵夜进来,是些易克化的吃食,可惜定安没什么胃口。
静竹替她挑了挑灯芯,放下剔子,方问她:“殿下觉得,那位谢小公子……”说到一半停住了。
定安抬眸,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澈干净,不染杂尘:“什么?”
静竹说不上来。
单论他认帝姬为弟子这事,胆大妄为,简直是闻所未闻。可由他做来,反倒令人议论不出什么好歹,自然的仿佛从来如此。
也不知陈妃娘娘定下的这一步路,到底是对是错。
静竹叹了声:“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