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安静下来,景琰便能听见沈长宁的呼吸声。
一开始还有些急促,不过一会儿,逐渐平稳。
几乎把墙壁盯出了一个洞的景琰薄唇微抿,这时竟有丝丝紧张。
她会同意吗?
须臾,听得耳边少女声音冷静,暗含威胁——
“再提这个,我可就要亲你了喔——”
景琰脑中纷乱的念头骤然被清空,转头对上了沈长宁的眼睛。
沈长宁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杏眼泛波,盈盈得仿若点缀着细碎的光,与她冷静的语调不同,眼底竟染了几分狡黠。
不知何时她已俏生生立在他床边,微微低头看着他笑。
那笑分明还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十七岁的少女本就明艳如三月春花,眼尾的笑意渐浓,愈发璀璨夺目,滟滟灼华,让人移不开眼。
景琰瞧着,生生觉得晃眼。
耳根又有热意攀上,他声音整肃,状似正经,呵斥:“你这女子,怎能如此不顾形象?”
沈长宁一双杏眼倏然弯了起来,温软得像是漾起一池月色,声音拖长:“可是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了呀——快吃饭啦!”
景琰这才意识到手上的碗已经开始倾斜,略微手忙脚乱地吃了起来。
沈长宁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腮,依旧含笑观察他。
这一顿饭景琰吃得前所未有的局促,浑身上下都燥得慌。
*
是夜。
沈长宁做了个梦。
梦里是大殿之中歌舞升平,粢醍在堂,澄酒在下,昳昳宫人水袖翻飞。
觥筹交错,一派旖旎。
殿上君王怀中美人媚眼如丝,笑颜绮丽,红唇微勾欲拒还迎,于小意柔情间找着空隙扭头,穿过醉倒的宾客,对上了于角落中注视一切的沈长宁。
那张脸像极了她。
空间扭转,沈长宁周围寒光放射状蔓延开来,她只能小舟般漫无目的在寒寂的虚空中飘荡。
瞬间,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
沈长宁睁眼,入目是昏昏暗暗中的白色的棉布床幔。
她背脊贴着的布料泛着丝丝凉意的,想是因为方才那个不知所云的梦出了一身汗,浸湿了点。
大约是梦见了前世的关系,她心底几分惆怅此时冒了出来,如何抚平不下。
忽地,她隐隐约约听见有隐忍的声音透过门板,夹杂着木头的吱呀声,断断续续。
——看来景琰也没怎么睡踏实。
沈长宁阖眸,想再睡会儿。
透过门板忽然又一声剧烈的撞击猝不及防钻入沈长宁的耳朵,沈长宁惊得坐起,趿拉着鞋子便一刻也不敢多犹豫地往隔壁赶。
发生了什么?!
推开门,黑暗中什么也瞧不真切,只依稀能辨别得出床下有个黑影,缓慢蠕动着,想要攀上床。
而床上哪里有什么人影?
沈长宁怔愣之下,熟悉的声音冷然响在不算空旷的空间内,配上夜色,让人隐隐脊背发寒:“这么晚了进来干什么?”
“我……”沈长宁朝前几步,又被那道冰寒的声音阻了脚步。
“出去。”
此时的景琰十分懊悔于自己的不小心。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腿上有丝丝疼痛传来,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便急切地想尝试下床,却反倒弄出了这么一码事出来。
好丢脸。
说什么也不能让沈长宁看了笑话。
沈长宁不知道景琰当下的想法,闭了会儿眼又睁开,双眼得以适应黑暗,借着投进房间中的月色,总算看清了景琰的动作,眸色一凝,急切地走过去,在景琰的腿上按压了几下。
“你的腿……是不是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