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最后连颁奖仪式都没参加便直接坐最近的一班飞机飞了回去。
可是还是晚了。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个从小便对他严格要求、不苟言笑的母亲,此刻业已冰冷的身体上盖着一张单薄的白布,躺在太平间里,永远不会再起来了。
安晏在门外哭得哽咽,见到他的时候,满腔怒火,带着哭腔对着他嘶吼:
“你知不知道妈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说她对你有愧,不该擅自决定你的人生道路。她还说,要是还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她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你呢?你为什么现在才赶回来?!”
许茂从没听过安晏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一路渗透到心底,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倘若在决赛前便得知了这个噩耗,那自己会选择放弃决赛赶回来吗?许茂不知道。
他不知道现在这份事业于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假如他才十几岁,那他完全可以放弃。可是他已经二十六了,已经过了一个运动员的黄金年龄。他依然对这项运动谈不上爱,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往上爬,在有限的运动生涯中尽可能多得创造成绩。
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不可能放下一切从头再来。
安晏知道哥哥并没有错,但是母亲临终前那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没有实现时的那种遗憾与无奈的眼神,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但永远也忘不了。
自那以后,安晏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黏着他不放的小姑娘,开始对他冷漠疏离,从不主动与他说话。许茂常年在国家队,两人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这一两年来,几乎就跟家里一年见一次的远房亲戚差不多了。
也许是真的觉得小时候对许茂的教育方式不正确,又或许因为安晏是女孩子,所以父亲对安晏的人生道路的选择十分民主,任由她选择。
于是,高考结束后,安晏选择了学表演。大一,也就是母亲走后的几个月,安晏参加比赛拿到了名次,顺利签了公司。
两人各自工作的忙碌加速了关系的疏远。这两年跟许茂新认识的朋友几乎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当明星的妹妹。
安晏有时还是会去队里,只不过是去找沈青逸的。她每次在路上都想好了要跟许茂和好,可一看到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心口那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一次又一次吞没了她的理智。
也许是这么多年对哥哥的感情无处寄托,安晏开始把沈青逸当作她的哥哥。一来二去,一种莫名的情愫便开始在心里滋生。
于是,当她看到网上有消息说许茂会当沈青逸的主管教练时,想都没想便发了个消息去求证。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许茂发过信息了。
当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妹妹的这点心思呢?不过,他这次竞争主管教练这个位置,倒不是说出于这点私心。说得功利和直白一点,不过是因为人总要往高处走,他不甘心一直待在省队罢了。
许茂的执教能力有目共睹,世界杯开赛在即,而许茂又曾是沈青逸的队友,对他十分了解。把这个职位给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沈青逸和许茂准时到达了训练馆。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曾是一起在团体赛中并肩作战的队友,也曾是无数个人赛中针锋相对的对手,如今突然成了自己的主管教练,沈青逸还觉得有点不适应呢。
但是这种不适应消除的很快。两人毕竟彼此非常熟悉,上次全运会也是以教练和运动员的身份并肩作战过,所以很快便配合出了属于彼此的默契。
一周的训练下来,沈青逸明显感觉到自己是有所提高的,这跟他自己的努力和许茂的倾心付出是分不开的。
没过两天便是国庆假期。许茂提议休假的时候一起去吃个饭,顺便把安晏也叫上,他刚来北京还没吃过地道的地方菜呢。
沈青逸也知道如今安晏因为工作原因也经常在北京,许茂肯定是想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于是便答应下来,还叫上了跟许茂算是同一个年龄阶层的秦枫。
孟悦的大四上学期过得十分轻松,不仅没有考研的压力,而且一周也没几节课,甚至毕业论文的选题也基本上定了下来。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孟悦暂时还没什么打算。正想发个朋友圈问问有没有要出去旅游的能加她一个,突然收到了陆清淼的消息。
“悦悦,你在北京吗?”
“在的呀。”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孟悦还是乖巧答道。
陆清淼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大意是,她工作调动到北京了,因此想拜托孟悦后几天陪她去看看房子。两人是三四年的朋友了,好久没见,也想聚一聚。
她那边不算安静,隐约能分辨出来是在机场。
孟悦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后来孟悦才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以前问过陆清淼,当初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进到总部,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南城?当时陆清淼的回答是,因为那里有牵挂的人。
那么现在,是因为不再牵挂了吗?
从南城飞过来一个多小时,孟悦收拾收拾便动身去机场接她。
孟悦到的时间刚刚好,没等到一刻钟,大屏幕便显示那架飞机已降落。
周围都是来接机的人,孟悦望着这熟悉的地方,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她跟沈青逸下飞机相遇时他惊讶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