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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2 / 2)

看着她消失在酒店走廊。宋之砚转身闪进餐厅旁的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松开捂在鼻子上的纸巾,整个洗手池迅速被染红。无论水流怎么冲洗,也冲不尽。

他拿出手机:“骆叔,对不起。我需要您去趟医院等我。出血了。”

放下电话,他趴在水池上,全力对付没完没了的血流。

五分钟后,夏戈青在大堂外面找到了那人。他还是紧紧的捂着伤处。有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

“怎么出这么多血!咱们现在怎么办?”

“青青,这是医院的地址和骆叔的电话。你要保证专心开车,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慌,安全到医院就好。到了医院,如果骆叔还没来。告诉医生我是再障。他们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你说什么?什么障?”

“再生障碍性贫血。血小板不到10。告诉他们就好了。”

来到车上,宋之砚没有坐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夏戈青的正后面。他拿了夏戈青给他准备的塑料袋和纸巾。

“好,现在上路吧!”

夏戈青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不知道宋之砚说的再障到底是什么病,但隐隐觉得是很严重的问题。她紧紧的握着方向盘,让两只手不要发抖。一边开,一边和躲在后座上的人搭话。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宋之砚。她想要通过他的回应判断他的状态。

对于夏戈青的攀谈,宋之砚很配合的说一两个字,“嗯”或者“好”。只是声音越来越弱,回复间隔越来越长。

临近春节,寂静的夜晚,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夏戈青的红色小跑车在路上孤独的飞驰。

疾驰到医院,骆闻已经等候在急诊门口。夏戈青的车还没停稳,骆闻就拉开后座的门。夏戈青自己也下车帮他,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无法移动。她终于明白那人为什么一定要藏在她的身后了。如果在开车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她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危险举动来。

宋之砚的头无力的歪在一旁,双眼紧闭,鼻子上、下巴上、脖子上、手上到处是血。雪白的毛衣前襟被大片的鲜红覆盖,血色反衬得他面如白纸。他手里还抱着那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满满的染血纸巾。

骆闻搂过他的肩膀,他无意识的呛咳,嘴里汩汩的冒出血来。

骆闻迅速的横抱起他,放在急救床上,往急诊室跑去。夏戈青也要跟着跑,后面的其他病人家属叫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车挡住了救护车道。

等到她慌乱的停好车,跑进急诊的时候。宋之砚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骆闻走出抢救室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他还没来得及换掉满是血迹的白大褂。看到神不守舍的青青,拍拍她的肩膀说:“他醒过来了。鼻子里的出血点止住了。现在在输血。他让我出来告诉你他没事。你处理的很好。送来的很及时。放心。”

“骆叔,他的病?”青青欲言又止。

“你应该知道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好在是慢性的。小时候得的。所以他的贫血很严重,才会那么频繁的晕倒。他这病最怕出血,凝血有问题,很危险。”

“他刚才为什么吐血了?”

“还是鼻血,只不过顺着咽部流下去了,被他吐出来了。”

夏戈青刚才已经在网上搜素了这病的症状。一直以为他是普通的体质不好,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是个玻璃人,随时会有内出血的危险。他一个人是如何拖着病体,苦苦支撑到现在的?想到他那张苍白的脸,想到他为妹妹所做的一切,夏戈青赶紧低下头,不让骆闻看到自己的眼泪。

“骆主任,您得去看看。病人有点咳血。”一个护士跑来对骆闻说。

骆闻一听脸色一沉,赶紧跑回抢救室。

这一次骆闻很快回来了,却没有了刚才的冷静,而是一脸怒气。

“你们刚才去干什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他气冲冲的问夏戈青。

她困惑的眨眨眼睛。

“骆闻掏出手机,给她看手机上的照片。那是那人的后背。只见上面遍布深紫色的瘢痕。一个个重叠着,从肩膀延续到后腰,瘢痕都是网球大小,分外狰狞。

夏戈青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是他给自己挡球时被人砸中的痕迹。对普通人可能不会构成伤害,却让他体无完肤。

“这孩子过去从来没有这么胡闹过。现在他肺里有淤血,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出血,需要尽快排出来。你们公司到底去干什么活动了?我可以报警了!”骆闻险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是…是一种砸球游戏。”

“哎,疯了,都疯了!”骆闻一跺脚,转身回去。

经过检查,骆闻确认是呼吸道的黏膜出血,好在出血量不大。止血后的那人太虚弱,沉沉睡去。

夏戈青被允许进病房探视时,他正睡的昏沉。手臂上还在输血。坐到他床边,细细凝视他的睡颜,就像一件完美又易碎的瓷器。

他的鼻翼处和嘴角,还有些许血迹没有擦干净。夏戈青拿起床边的纸巾,沾了些温水,仔细而轻柔的帮他擦拭。都收拾干净,才拉过他白皙的手。骆闻说他有点发烧,是输血的正常反应。果然额头温热,手臂却没有一丝温度。

夏戈青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仔细感受他的触感。想到他不计后果,傻傻的为她做的事,她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默默流泪。

宋之砚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漆黑。病床边有个昏黄的小夜灯。他想了半天,才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想到马上过年了,又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手臂边却有一颗脑袋立刻抬起来:“之砚,怎么了?哪里难受?”

宋之砚摸索着开了床头的灯。只见夏戈青一只手手挡着眼睛,眯着眼努力适应着灯光,另一只手探上他的额头。

“青青,怎么没回去?”见那姑娘还穿着礼服裙,宋之砚问。

“为什么要回去?我要陪着你。”简单的一句,让他心里一暖。过去每次生病,骆叔会做他的主治医生。但是他没有家属陪同。妹妹不知道他的病情,她又太小,无法陪床。这是他第一次深夜在医院醒来,身边有人陪。

见他愣神,夏戈青帮他仔细盖好被子:“你说你是不是傻?自己的病,应该清楚危险性。玩游戏前,你完全可以拒绝,而且我又不怕被砸,你干嘛所有球都帮我挡?”

宋之砚想起前几天骆叔也说过他傻,苦笑一下说:“最近好几个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真的是傻。”

“之砚,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要保护好自己,为了墨墨,不要再出意外了!还有……”说到这里,姑娘有些迟疑:“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可是能不能也为了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刚刚在梦里不停的梦到你背上的伤痕,我要后悔死了!”

“青青,不要这样说,是我没有资格。你也知道我的病了。我没法照顾你。我本来已经很努力的照顾墨墨了,可是搞的一团糟。她才八、九岁的时候就自己在家,做饭、做家务,她都会。我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今晚我本想保护你,可是后来又怎么样呢?让你担惊受怕。我恨透了这样的自己。”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忍不住咳嗽,侧过身用手捂着嘴咳。

夏戈青赶紧递给他纸巾。想帮他拍背,却又怕伤到他。举着手不知该怎么帮他。

待他咳嗽稍缓,青青才开口:“你刚才说的,是基于艺术家的感性思维。我是学business的,让我给你理性分析一下。你要去保护一个人,假设是我。但是你假设我只能被动接受保护。就像躲避球游戏里女生的设定,只能躲球,不能投球。但现实是我小时候学过垒球,是很好的投手。如果让我出手,可能砸得他们每个人一身花。再比如租房子。如果咱们不合作,你花3000块去别的地方租,我的房子因为找不到可靠的租客而空置。但是如今咱们合作了,你给我3000块,我用这钱带墨墨出去玩,吃大餐。双方受益。之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苦撑好。你生病时,我可以照顾墨墨。如果咱们早几年认识,墨墨吃的苦要少很多。”

“可是这样你不觉得委屈吗?要帮我承担这么多东西。你的生活本该是无忧无虑的。”

“你就直说我看起来没心没肺得了。我其实有时候很羡慕墨墨,能有一个人那么在乎她。拼了命的保护她。如果有人也这样对我,就不觉得委屈。”

宋之砚听了,情不自禁的抚摸她的头发,沉吟不语,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你不用假设,我想保护的人就是你。青青,你真的愿意给我机会?”

“嗯。”又一次,夏戈青俯下身,却没有亲吻他的额头。她覆上他苍白的嘴唇,试图滋润他干涸的唇瓣。不知那人是不是因为发烧,回应都带着温度,越来越炽烈。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扶住姑娘的头,抚摸她脖颈上细滑的肌肤。

“青青,青青。”他反复喃喃的低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