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云:
马帮如虎穴,择险地而栖。彻夜灯火通明,高处有长弓者蓄箭而发,地隐夜行鬼伺机而动,擅闯者必定有去无回。
关于此类‘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的传言阿璟一行人平日里多有耳闻。但此刻身处其中,他们才算是真正领会到了此地的险要之势。
要说三人的身法,阿璟和无心不必多说,萧瑟虽说不会武功,但也身法过人,轻盈灵活。饶是这三人出动,夜探那名动江湖的马帮大营还是有些难度的。
此刻三人隐匿着身形,东躲西藏地绕过百十看守的巡视,依照先前的小喽啰给的线索摸到了暗牢所在之处。
待无心熟门熟路地打晕了暗牢入口处的看守后,阿璟的心境已从刚开始的惊讶逐渐转变为淡然。看着无心一边行着佛礼一边打晕人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举动,她则全程木着一张脸看罢。
“罪过,罪过。”
无心每揍晕一个人就这么不厌其烦地低语着,任由一截皓腕自白玉水云衫的宽大袖口中露出。
阿璟目光下意识定到了无心总是置于胸前的手掌上,那是出家人行佛礼的标准姿势。无心的手指骨修长,却意外地纤白好看,那一串佛珠挂在他手腕上,莹润又透彻。
无心察觉到阿璟专注的视线,笑问。“怎么?”
阿璟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干笑道:“没,我就在想你手一直这么举着,不会累吗?”
“……已成习惯。”
无心没有想过她会忽然这么一问,眸光深邃了起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先一步进了那暗牢。
阿璟隐隐察觉到眼前人有些心绪不宁,不再多问便跟上了他。
萧瑟看着一来一回互动的二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无心啊无心,我倒是愈发好奇接下来的路你又会选择如何走呢?”
……
待阿璟一行人寻到雷无桀所处的牢房时,眼前之景令众人不由得一怔。
阿璟忍不住扶额轻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心宽至此……”
“是啊……”萧瑟抱臂冷冷接过话头道:“雷无桀这个家伙,人都进那马贼大牢了,还能喝得醉醺醺地不省人事。”
他是真的又忍不住想再叹一叹雷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人才。
这边无心扛着雷无桀堪堪跨出牢房门之时,那喝得面颊通红的人儿忽的抬起头不满道:“我没醉!我酒量可好了,这酒没有那老糟烧烈,喝不大我!”
说罢,他甩甩头傻笑着看向阿璟他们。“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
少年笑着笑着,眼底似乎染了些许泪花,但他固执地别过头不让人看见,酒意上头后的声线沙哑着隐隐带了点哭腔。
“……”
阿璟见状,难得地不忍开口打趣他,她走到雷无桀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们当然会来了。你现在能走吗,要不我扶你?”
“我,我可以!”
雷无桀晃了晃手臂,转头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阿璟。“我没事,我还能打一套拳给你看呢!”
无心见背上的人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登即干脆利落地将人甩下去,末了拍了拍手道:“既然能走,便下去自己走。”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一身酒味的雷无桀,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小子倒是会享受,身陷大牢了还能有酒喝?”
雷无桀闻言,忽然一个激灵醒了酒,眉宇间焦急之色难掩。
“差点忘了,之前隔壁牢房还有个大兄弟,身边养着一只猴儿,就是他给我酒的。不过之前他被那看守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要去救他!”
雷无桀甩甩头想出去,却被无心拦下了。
“你这人心眼儿也太实诚了吧?那人养的猴儿既然能给你送来酒,未必不能使唤那猴儿去偷钥匙自己跑,逗留此处定有他的目的。”
无心说着,看向忽然一言不发走向隔壁牢房的萧瑟。
只见萧瑟走进那间牢房,两眼一扫便发出了阵阵冷笑。
“呵,什么样的人在牢房里还能享受软榻和酒水?”
他指腹轻点那搁在桌脚的碧玺琉纹酒盏,几下轻嗅便了然地点点头自言自语起来。
“天启城碉楼小筑的秋露白,这般名贵的酒可不常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