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以佛礼作揖,淡然传声于竹林外。
良久,竹林里风声瑟瑟,忽而归于寂静。
一雌雄莫辨的声音自竹影绰绰中传出:“我若是不出,你这和尚是不是就要用客随主便的理压我了?”
闻言,无心收回作揖的手,把玩着腕间莹润的珠串轻笑。
“施主言重了,小僧岂敢岂敢。”
“一路相随,我看你,倒是敢作敢为得紧呢。”
话语间,一位青衫蒙面客自竹影间现身,身形雌雄莫辨却身法了得。
此人身无寸铁,仅腰悬一支玉笛,却在刚刚于瞬息间困住了似乎达到逍遥天境的紫衣侯。
无心暗自寻思着,此人深不可测又擅以音律制敌,而今江湖武艺门路之广也少见这类身无傍身之器还不提刀不挂剑不耍□□的人物了。
而除了刚刚及时出手相救之外,还一路相随护送至此,似乎对于江湖传言的黄金棺材亦或是他自己都毫无想法。
就好像……单纯只是为了一路护送自己而存在一样。
思至此,无心不由得对眼前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对此人的浑身之谜充满好奇,却不急于一时发问。因为他知道,此人最终选择应声现身,必会为他答疑解惑。
果然,自己的迷之沉默换来了对方没了耐性的长篇大论。
那人似是有所不解,却又无可奈何,平心论事之余,还有点来气。
只见那青衣人双手抱肩,两眼来回扫过自己周围仍未放下戒心的唐莲等人,目光似有所觉般在一旁兀自沉思的萧瑟身上停留了一瞬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臭和尚!”随着那气急败坏的一声中气十足地吼出来,无心有些愣怔于那尾音的婉转,洋洋盈耳好似女娇娥的柔美。
他是冲着他吼着的,但无心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莫名的心潭泛起隐隐波澜。
他说。
“你是有多傻才任由自己被关在那破棺材里被人像货物一样地运送?不怕憋闷死自己啊?”
那人抱着臂絮叨着,振振有词地说教着他。
“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脑子还是这么不开窍。去那寺庙里念了几年经书,没有被点化地精明些也该开了神智吧?要是再这么任人鱼肉下去,我可就不跟你啦!”
听到这里,无心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施主与小僧是旧识?为何言语间似乎对小僧的过往有些…印象?”
“额。”
冷不丁地被点问出这一句,那人似乎有些怔愣,但很快他就一脸正色地摇头道:“没有,我瞎猜的。”
“哦?”他挑眉看向神态恢复如常的他,疑惑道:“可……”
“哎呀你们和尚不都这么死脑筋吗?出家人慈悲为怀什么的佛理一通讲,善恶正邪不两立什么的,很好猜的。”那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便又随口胡诌了几句来堵住了无心接下来的话。
“阿弥陀佛。”
无心又作了一揖,甩袖望着渐沉的月夜摇了摇头,轻笑。
“施主说的倒不错,不过那是一般的和尚,可我并不一般啊。”
不待对方是何见解,他掐诀借神通之力几步跃上了数丈高耸的青竹顶上,迎着月的清辉朗声道:“我本世俗人断肠,了却红尘做和尚。奈何佛陀千般阻,恐我身显佛陀光。我就是我,善恶我定,正邪我引!”
“好,好好!敞亮!痛快!”
闻言下方果然有人给足了无心面子拍掌叫好。
无心两眼一扫便看到了那个身着凤凰火看着就很有钱的少年在激动地为他的豪言壮语叫好,他看着那少年澄澈地不染世俗污垢的眼神,心下暗自有了思量。
不过眼下之事……
无心转头看向下方的那个蒙面青衫客,心下竟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此人没来由地沉默了,再看向他时,眼中全无戏谑之色,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和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