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恶人,贪官污吏,天理不容!”
“苍天有眼,让我死后化作厉鬼,回来寻你们这些狗官奸商报仇,为我苏家一十七口人偿命!”
深秋,凄风瑟瑟,身形消瘦的女子跪伏在刑台之上,双手被禁锢在颈上的枷锁中,悲戚之情难抑,仰天长呼。
在她身旁,十六具尸首分离的躯体残肢僵硬地倒陈在地,浓重的血色铺满人的双眼,映出眼底的惊恐癫狂。
刑场外挤着些看热闹的百姓,冷风里人人身着厚实衣衫,远远听着苏晴雪的呼号,看她衣衫单薄,头发散乱,心里均泛起些不平之意。
苏家是本县有名的布坊大户,当家人苏晴雪虽是个女儿家,年纪也不大,却天生聪慧善于经营,接手苏家布坊后先是改良织造工序,后又将店面开到临近县城,没过几年便让苏家布坊名声大噪,远远超过祖辈的成就。
不料半年多前,苏家突然被官府封了店抓了人,说是通敌叛国,族人下狱,财产充公,闹了好大一阵子风雨。
百姓虽喜欢苏家产的布颜色鲜亮、耐脏耐洗,但通敌叛国这个罪名着实不小,如今朝廷和邻疆争斗不断,苏家竟然不识浩荡皇恩通敌卖国,少不得人人都要去苏家被封的大门前啐上一口,没人为苏家惋惜。
被苏家布坊压得喘不过气的布坊商户们不由得心头大喜,乐颠颠地大举开张进货,以为生意能好起来了。
想不到没过多久,布坊商户们的气还没喘匀,就发现苏家原本大大小小的布坊重新开张。一样的布,一样的人,只是招牌摇身一变,成了“林家布坊”。
有好事者觉得蹊跷,来来去去暗中打听一番才知道,林家布坊的东家是知县大老爷的妻弟,苏家被下狱前后,林姓妻弟没少往知县家跑。
林家以前欺行霸市的名声不小,苏家又与人为善人人称赞,百姓们茶余饭后一聊,林家勾结官府冤枉苏家的流言便传了开来。
过了大半年,朝廷审结了苏家的通敌叛国之罪,说些许银钱往来不至株连九族,只有苏家直系的一十七口人在杀头名单之列,其他旁支人等由官府监查管理,视其表现再行判定。
“狗官,狗官!你诬我苏家满门,害我全家性命,老天有眼,绝不会放过你!”
苏晴雪眼见爹娘惨死在刽子手的刀口之下,鲜血顺着刀锋滴滴落下,声音如指尖划过将断的琴弦,戚戚之音揪心挠肺。
百姓听着苏晴雪声如泣血的嘶喊,再想到苏家以前颇多善举,心下一片戚然——恐怕通敌叛国之事并非如官府所言,其中另有内情。
只是姓再气愤,苏晴雪再喊冤,冤情也无人可去上达天听。朝廷派来的监斩官面容冰冷,手中亡命牌一扔,便有刽子手卸下苏晴雪颈中枷锁,高高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在百姓睽睽的目光中明晃晃斩下,一刀砍断了苏晴雪的脖子。
百姓们纷纷掩袖侧目,不忍直视。
“厉鬼……绝不放过……”
苏晴雪的头颅随着刀锋凌空飞落,在地上滚了滚,掠过倒在一旁的爹娘尸体,似乎带着无限恨意,脸孔朝上停在了刑台之上;
枯黄散落的头发在滚动中蘸上一滩血迹,红得刺眼的鲜血顺着发丝一滴滴流淌,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不瞑目的双眼圆圆地睁着,直瞪瞪望向朗朗乾坤,瑟瑟秋风吹拂下,似乎在诘问苍天,忿怼大地。
原本无云的晴空之中,似有雪花片片落下,浸入鲜血之中,缓缓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