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兰与廖戍徵等了片刻,只见容潜双唇紧抿,面上透出一种极难之色,好像要说的话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廖戍徵以为容潜到底有所顾忌,有些话不便直言,郭兰却很是意外。
他与容潜相识有一段时日了,从未见其有过这种神态——他每每见到的容潜一直都是宁静如潭、从容不迫的。
郭兰不明白先前还在舒意点论军防的容潜怎得忽然就变成这样。
守在亭外的裴霖心中暗暗叹气。
他家世子爷啊……
*
程曦随李落缓缓走在梅林间,木屐踩轧在白雪上发出“吱吱”声。
她鼻尖与耳朵冻得发红,努力收敛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思绪,尽力听着李落说话。
“……哥哥却以为梅山最好看的,还是断崖上横长的那几株孤梅。枝丫横斜恣意乖张,分毫没有收敛,不似这梅林中冬梅,连层叠都极为有序。”
程曦嘴角牵扯笑了笑,想开口附和两句,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只能哑声道:
“是……”
她又想起方才容潜在亭中临崖观梅的身影。
这阵子承恩侯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苏铎一家自苏沛被打废后便彻底颓败,隔三差五便闹出些事来,近日更是传出苏铎无力偿还银钱,要变卖侯府产业的消息。
苏铎堂堂国舅,杀人占妻的官司还没消去,如今又摊上这一桩,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苏家笑话。
须知苏铎堂堂国舅,有违律法不是什么大事,若没有钱银欠了债,那才是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闻。
承恩侯夫人魏氏日日去宫外递牌子,此事最后又压了下去,苏家还了钱银对外言称是误会。
只怕苏皇后坐在昭阳宫中也要被气死了罢。
这么一来,苏皇后愈发要倚仗容潜。
听程时无意中说起,容潜如今与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的人走得很近,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如今世人眼中已全然没有承恩侯府,只知承恩侯世子。
她抬手轻抚眼前一朵枝头红梅,指尖扫过柔嫩花瓣。
容潜自然不会眼皮浅到只图与承恩侯府一争高下,他心中所图更大。
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暗中相助……
李落忽然轻轻拉了拉她,微指后头冲她使眼色,低声道:
“小九,你认识那人吗?”
程曦一愣,随她所指方向回头望去,却见不远处一株梅树旁站着名年轻男子,衣饰鲜艳华贵,粉面微须,一双眼露出痴迷之色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程曦微微皱眉。
此人有些眼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
那直白轻佻的眼神让程曦极为恼火腻味,她倏然冷下脸,道:
“走罢,找四哥他们去。”
说完便拉着李落转身要走。
然而她们踩着木屐不过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脚步追了上来,有人唤道:
“程小姐留步!”
程曦与李落相握的手不由一紧,她冷着脸回过头,目光如冰看着那人快步来到她面前。
面容白皙,眼角微挑,唇上留着一圈细细的胡子,一身锦袍华裘陪上金冠丝绦,皂色千层底靴透出其若无官身那便是贵戚家子弟。
程曦想不起自己何时与此人打过交道。
那人却目光灼热地盯着程曦,微微上前一步,喜形于色道:
“你可还记得我?咱们在临安公主的赏花宴上曾见过。”
程曦一愣,随即微微变色。
是那个投壶被阻拦后匆匆离席、长公主府上的陈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