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京城落下一场皑皑大雪。
容潜站在窗前,看着枯枝细展堆上厚厚积雪,鹅毛般雪花悄无声息地翻卷飘下。
屋里生着一盆火炉,炉上煨着一壶热酒。
厚重的棉帘忽然被撩起,寒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进来,炉内的火猛地窜了窜。
容潜回过身,见一人裹着灰鼠大氅入得屋内来,灰白相间的发上覆着白雪,正侧头拂去肩上薄雪。
“莫大人。”容潜上前见礼。
来人抬起头,面容清瘦,蕴锋芒不显,正是礼部尚书莫良佐。
“世子久等了。”莫良佐笑着回礼,走到火炉旁解下大氅挂在一旁。
两人在炕几旁相对落座,容潜取了烫酒为各自满上一盅,道:
“风雪天,大人来时路不好走罢?”
莫良佐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环顾一圈屋子道:
“还成,几处大街都已清了道……文王向来懂得享受,怎得此处竟连地龙都没烧?”
容潜闻言便将敞开的窗子微微拉拢一些。
“从前在外习惯了。”
莫良佐笑了笑,端起热酒一饮而下,腹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来。
他放下酒盅看着容潜开门见山道:
“薄远已与我说明……世子当真决定了?”
容潜又为他满上一盅,沉静道:
“是。”
莫良佐轻握温热的酒盅,微微蹙眉沉吟道:
“恕本官直言,留在京中行事风险极大……王爷只怕更希望你回北地去。”
容潜端起酒浅饮一口:
“不,我留下。”
他不想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日,他要亲手催着时机成熟。
莫良佐便不再多劝——容潜若能留下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助力。
只是先前容潜的态度一直都有些模糊,薄远还曾暗示要小心容潜与程家走在一处后,将来会成为妨碍王爷大业的障石。
没想到容潜突然就改变了立场。
莫良佐当然不会傻到去探听发生了何事。
他沉吟片刻,道:
“如今咱们在六部虽也有人,但根基浅薄,都是在外围打转。兴许这一次我能与程正明一同入阁,只是论资排辈起来……”
程原恩早已入阁议事,只是缺个名头罢了。
容潜转着手中酒盅,略略垂下眼道:
“不知各寺司与二十四衙门又如何?”
“都差不多,二十四衙门的人要更少些。”
莫良佐自然不会合盘交底,但说的也相距不远。他们能慢慢渗入六部,可是要渗入皇城内廷二十四衙门中的几处要职却难度极大。
此事上回何琨来京时莫良佐也已与他说起过。
容潜却平静道:
“有劳大人将二十四衙门几处能安人的位子理一理,我有法子可以一试。”
莫良佐闻言立时便想到了苏皇后头上。
宫廷内职的任免并不经由吏部选定,而是向来由皇帝说了算的,后宫对此的干预程度颇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很难将人安插进二十四衙门的原因。
莫良佐可以在外经营,却没路子与后宫搭上关系。
但传闻容潜与承恩侯府向来不睦……莫良佐心中衡量片刻,因兹事体大,还是决定直截了当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