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心痛,好像是伤感,又似乎有几分同病相怜。
笑语晏晏人群中,王骞沉静的模样犹为突兀。
程曦目光微闪躲开他的眼神,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与众长辈告辞。
她回到自己院中,锦心与念心上前为她将礼服脱去,并换上轻便的通袖小袄。程曦任由她们摆弄着,目光无意中扫过镜中自己,她不由一愣。
及笄后她便不再梳稚气的双丫髻与垂髫髻了。
镜中的自己一头黑发盘成结鬟斜斜垂挂,余下的青丝垂散披于身后,莹白润玉簪于髻上,温雅柔和。
这模样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起来。
“小姐?”锦心见程曦盯着镜子出神,不由轻唤。
程曦一愣,从镜中看到满脸担忧的锦心与念心。
她回过头看着她们灿烂一笑,指了指簪子,问道:
“好看吗?”
锦心立时红了眼,忙扭过头去。
念心更是扑扑的掉下泪来,带着鼻音翁声道:
“好看!很好看……”
程曦闻言不由微微失神,目光失去焦点不知看着何处。
片刻后她笑了笑,伸手将念心脸上的眼泪擦掉,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暖阁。
罗汉床的小几上放着空白纸笺,程曦脱了鞋爬上罗汉床盘腿坐好,锦心忙上前为她磨墨。
程曦提笔给容潜写信。
她将自己今日及笄礼之况详尽诉说,告诉她自己如何梳头、如何加笄、如何跪拜,还将自己今日的打扮也写了番。
末了告诉他,簪子很好看,今日她也很好看。
程曦放下笔,拿起来细细读了一遍后将信折起来封住,而后收入床头的暗格中,与容潜从前写给她的信放在一处锁起来。
她抱膝坐在床头出神。
霁月撩了帘子进来,道:
“小姐,落小姐来了。”
程曦一愣,忙下床穿上鞋,就见李落由流云引着走进来。
她忙迎上去,笑拉着李落往暖阁去,问道:
“落姐姐,前头散了吗?”
李落笑着点头:
“罗夫人与张夫人几位稍坐了一阵便回府去了。方才我随几位长辈一同去隔壁府里拜见老夫人,在樟鹤园坐了一会。”
程曦拉着李落坐下:
“祖母定然很喜欢你,她老人家这么多年总想将我养成你这样,整日同我叨叨要斯文些,绣个花喝个茶,莫要总往外头去野。”
李落莞尔一笑。
叶氏确实很喜欢她,觉着又斯文又懂事,还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拉着她的手连道好孩子,还立时让人取了一套头面来作见礼。
惹得孟氏一阵打趣,说程时自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夸赞与疼宠,只怕日后都要补在媳妇儿头上了。
她心中暖暖,眼中笑意流过。
“长辈们都极亲善。”
程曦静静看着她。
如今的李落与初见时那个傲然清冷的女子已判若两人,她依旧清雅优然,整个人却柔和了许多,眼中再不是独自背负的坚忍与自抑,取而代之是舒化明媚的晴朗。
她知道不论何事都有四哥在身边。
可是容潜呢……他们身边都有最亲的人,可容潜却总是一个人。
程曦想到这心猛地一缩,指尖微微发颤。
她蜷缩起手指,笑道:
“……她们竟放了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