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觉得浑身发冷。
她又梦到了那年京城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翻飞落下,将红墙黄瓦的宫城裹出一片出尘的银白。
朝阳宫外的青石阶上没有雪,跪在上头却比冰更冷,她止不住的发抖。
梦里没有念心在身边拥着她,也没有锦心捧着经文走出来,重重宫墙中仿佛只有她一人。
程曦太冷了,渐渐无力支撑倒在地上。
再后来,满城的素白不见,整座皇城被悬在飞檐上的火球映成了血色。
身下的青石成了巍巍大殿外那八十一阶青玉,周遭没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大越章氏,也没有身着甲胄、手持佩刀的北境卫兵。
泱泱殿下广场中只有她一人。
她抬起头,大殿宫门前站着一个人,似是从地府而来的修罗。
大麾迎风烈烈,铠甲沁染鲜血,双手按在驻地的宝剑上,面目被夕阳藏在了暗处。
程曦看着那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喃喃道:
“……不是章程氏,不是废太子妃……此生与章氏无纠无葛了……”
那人忽然缓缓踏着青玉阶而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程曦看着衣袍掠地,雷纹靴步步踏来,口中断断续续道:
“……与祖父无关……与父亲无关……与谁都无关……是我不好……”
“……和初……”
低低的声音传来,程曦茫然抬眼。
是在喊她吗?
那人逐渐靠近,程曦努力仰头望去。
“……程和初……”
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字?
那人背着夕阳走到程曦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
“……和初!”
程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容潜的脸。
“容……晏行?”她有气无力道,觉得脑袋涨得疼,浑身冰冷,“……我好冷。”
容潜大急。
他将程曦整个人抱到怀中,又取来毡毯盖在她身上,低声问:
“好些吗?可还觉得冷?”
程曦靠着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心下涌起一股凄凉和绝望。
她低不可闻道:
“我是不是病了……”
容潜紧紧抿起嘴,片刻后才低声道:
“别怕,你这几日太累,睡一觉便好了。”他此时最后悔便是不曾跟道真学医,“……能喝冷水吗?可知有什么法子能退热?”
程曦脑袋沉沉,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
病来如山倒,平日里一场小小风寒便要了人命的事不是没有,更何况是在这种境况。
自己怕是度不过这个劫了。
努力了这么久,还是逃不出这片荒漠……她心下一片凄楚。
若是带着这样的自己,容潜只怕也得耗死在这荒漠中。
程曦强撑精神,气若游丝道:
“……我颈上挂着一枚印章,你、你帮我取下来。”
容潜闻言略一犹豫,还是按照她说的伸手探入她严严裹住的衣领中。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滚烫的肌肤,让程曦不由一哆嗦。
容潜顺着她颈上的丝线拉出一枚小小碧玉印章,上头刻着“程和初印”四个小纂。
“你将印章收好,我求你一事……”程曦断断续续道,“去找我祖父,或是父亲……告诉他们,离章泽远些,离大越章家远些……我祖父是威远侯程钦,父亲是礼部侍郎程原恩……你把印章交给他们,他们会信你的……”
这是在交代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