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孤独感就如影随行。从自己记事时候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
在这个拥有着全世界最多人口的国家,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个人这么多。
有印象的时候,身边就围绕着那么多的孩子,比自己小的,比自己大的,还有和自己一般大的。身边有那么多穿着制服的女人,男人,他们都是那样极其细微地照顾着所有人。
每天,一觉醒来,眼前都是有那么多的人,簇拥着,满是拥挤,大人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还有,远处的车水马龙。
一直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记不清楚了时间。可是,面对着如此多的“熟人”,盛夏从来都没有感到过亲近,亲切,甚至是熟悉。
从来都是孤独,陌生,与恐惧。从自己的心里一直有一句话,告诉着她,她不属于这里,这里没有她的家人,而这里更不是她的家。
园长告诉她,五岁的时候,她是被人丢弃在了火车站,是被一位好心的老爷爷发现后,由警方送到了这里。
园长说她被送来的时候,穿的衣服都很不错,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于是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走丢的,相信不久后就会有人来找她的。至少当时的园长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过了很久,都杳无音讯。
而盛夏自己,五岁的孩子应该能记清些事情的,可是她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把过去的自己,无意识的深深掩埋起来,不曾记起,不会记起,也不愿记起。
每当园长把她当做是个笑话一般,拿出来与同事们当闲聊的资本的时候,她都会更加厌恶这个吃得滚圆的园长,厌恶她的声音,厌恶她的长相,厌恶她的一举一动。
她从上了学,就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逃跑计划,那时她十二岁。无论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踩着铁栅栏的门缝,越墙逃跑,还是趁着园里的慈善活动,趁乱混出孤儿院,又或是明目张胆的,咬着牙,瞪着眼,跟园长不依不饶。直到十六岁,她都未曾成功地逃出去过一次。
那时的她还是那样的幼小与无力。
是真的厌恶这里吗,答案是肯定的,她看到周围的孩子,稚嫩的眼神,焦虑的哭闹,还是落寞地躲在墙角里,不言不语,她都会伤心,难过,想要大哭一场。看到他们的无力与可怜,就像是照镜子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告诉着她,她也是这样的,如同他们一般,毫无差异。她想要逃,却逃不开,而这样的孩子却一天比一天多的出现在眼前。
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就那样轻易的生下来,然后又随意的丢在这个社会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阴冷潮湿的后巷垃圾桶里,人烟稀少的凌晨大街上,又或是医院的产房门前,毫不顾忌他们曾经和她们骨肉相连,血脉相通,曾经也是她们身体中的一部分。
盛夏不明白,既然如此厌恶,仿佛那些小生命如同降世的恶魔一般,以至于毫不为幼小的孩子着想,那又为何要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辛苦地生下来呢。是那样的不合常理,又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理解。
盛夏知道只要还要这里生活,她就会一直思考下去,这个没有结论的问题。
那年她十七岁,她考上了离这里最远的一所高中,国家免了她学费与住宿费,还同意她在学校做义务工,挣生活费。而这里,她终于可以离开了,永远也不用回来了。
盛夏的中午,满园的花朵娇艳欲滴,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如此清楚,直到踏上离开的步伐,她都那样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园中的花朵。
园长爱花出了名的,就如同给她们起的名字一般,都是这样的五彩缤纷,盛情热烈。
盛夏离开孤儿院将要去上高中那一天,园长叫了很多的孩子,站在门口送她,来不及过多的叮咛与不舍,盛夏便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开往高中的客车,她甚至在汽车发动之后,都不曾往窗外张忘一眼。
车外面的孩子们一个个地哭闹着,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更有一个孩子,站那那里一边哽咽着,一边低垂下了头,嘴里小声嘟囔着,
“盛夏,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园长赶忙上前,抱住了孩子,眼里却看着那辆已经开走很远的汽车,微笑着,轻轻地拍打着怀里的孩子,异常坚定地说道: